冰月企鹅

※历史向，加州清光、大和守安定、冲田总司中心

※冲田组，含有清安清、冲清、冲安成分

※含有大量的私人二次设定，请注意

※涉及历史事件和人物，如果有疏漏和错误，欢迎指正

请配合BGM《虹色蝶々 - 和楽器バンド》食用

另：《凤仙染指》是收录于《惊蛰》实体本中的番外篇，之前并未公开。现在本子二刷完售，终于可以放出了，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w

《惊蛰》→※※※

续作《镜影逆行》→※※※

ps：本篇内容可联动《镜影逆行》第十话→※10

——文久三年·九月——

    （1863年10月）

黑色的天空中降下黑色的雨幕，给八木宅邸的玄关渲染上一片浓墨。

没有点灯的房间里陆续走出数个黑衣人影。他们将屋内的尸骸抛在脑后，动作利索地溜出八木家后门。冰冷的秋雨狠狠拍在地上，把他们原本就轻的脚步声彻底掩盖。

他们溜上大路，跟在最后的娇小人影突然停下步伐，任凭漫天瓢泼的暴雨从头浇下。溅在他脸颊上的血迹被雨水冲刷干净，他摊开手掌看了又看，一双赤红的眸子在雨夜里也闪闪发光。

见他留在原地，另一个清瘦的人影立马折回，一把抓住那只被雨水泡得发白的手，拉着他追上前方的队伍。风雨交加的夜色中、那个娇小的人影用极其微弱的声音开口问。

“芹泽先生他……已经……？”

清瘦的人影顿了几秒。随后，他头也不回，以听不出情绪的口气回答道。

“嗯。他已经死了。”

*

大和守安定坐在新撰组屯所的走廊上，百无聊赖地晃动脚丫。

秋天的京都处处绝色，遍地美景。连日秋雨过后，天气立马就转凉了。蔚蓝晴空中连云彩都消失踪影，屯所周围的树也仿佛一夜间换上衣衫，叶子黄得沁人心脾。

午后本应是屯所最热闹的时候，现在却静悄悄，让安定有些不习惯。他盯着树上摇摇欲坠的落叶，慢悠悠地回想——屯所内的气氛、是那件事之后开始改变的。

——前些日子，芹泽鸭先生遇害了。

雨后初晴的那天，新撰组为这位局长举行了隆重的葬礼。近藤先生满目悲伤地诵读追悼辞，冲田君也始终脸色凝重、看向远方，不知在想些什么。安定还听到周围有人窃窃私语，说芹泽先生浑身刀伤，定是死前还在奋力搏斗，这都是混账长州人干的。

这些话不仅他听得清楚，也钻进一旁加州清光耳中。红眼睛的付丧神一听，便深深垂下脑袋，衣袖里的小手也紧紧攒住。送葬队伍中的堀川国广也听到了，他朝这边锐利地扫视，浅葱色的目光一瞥过来，私语声立刻就戛然而止。

葬礼结束后，冲田总司一左一右拉上爱刀的付丧神们，在芹泽先生墓碑前站了很久很久。安定和清光谁也不敢出声打扰主人，直到昏黄的斜阳挂上树梢，把三人的影子拉得老长，他才缓缓挪动脚步，往屯所走去。

局长芹泽鸭的死讯在新撰组内惊起道道波澜，打那之后过去好多天，仍有三三两两的队士聚集起来交头接耳。甚至不断有人自发组织起芹泽先生的追悼会，成群结队去花街喝得酩酊大醉。

“他们到底有没有搞懂什么是追悼会啊……”

晴朗的秋日下，大和守安定气鼓鼓地双手叉腰，少有地对冲田君抱怨着。

“啊哈哈哈~别生气啊安定——”冲田总司边欣赏飘忽而下的落叶，边安慰眼前的付丧神，“芹泽先生为人爽快、性情豪迈，大家会以这样喜庆的方式为他送行，也是可以理解的嘛——”

“可这么顺理成章地结伴去那种地方喝花酒是怎么回事啦！”安定的情绪丝毫没有得到安抚，反而更加激动了，本来就蓬乱的马尾辫直接炸成一个毛团，“而且！而且还想拉上冲田君一起去！”

“冲田先生——还没好吗——？”

安定话音刚落，屯所门口便传来呼喊。几个身着便服的队士正朝这边招手，催冲田总司赶紧和他们一同出行。

“这就来——！”

冲田总司应和着，三两下穿好木屐打算开溜。安定见状一把抓住冲田君腰间的刀带，怎么都不肯放手。

“那种地方……花街什么的……冲田君不要去……不许去……！”

安定眉毛紧拧，俨然一副冲田君就要羊入虎口的表情。冲田总司只好蹲下身子和他平视，好言劝道。

“只是去喝酒吃饭，安定有什么不放心的啊……”冲田总司无奈地苦笑，伸手捏上安定的脸蛋，“况且……芹泽先生不在了，我也想这样为他送送行，安定不也挺喜欢芹泽先生的吗？”

似乎回想起芹泽鸭那蛮横粗鲁中带着豪爽的做派，安定先是猛地摇摇头，随即又轻轻点点头，这副模样让冲田总司不由得笑出声。

“那、我走了哦——”

冲田总司整理好衣装，重新摆正刀带，安放其上的刀鞘闪闪发亮。迎着和煦的秋阳，他挥挥手走出新撰组屯所，和队士们有说有笑地离开了。而他腰间那把加州清光的付丧神，直到这会儿也没出来送行。

天上散落的流云被秋风到处追逐，阳光打上房檐，给安定马尾辫染上一层金色。风吹在脸上凉飕飕的，他打了个哆嗦，继续晃动小脚丫。

明天也一定是个好天气吧？上午的巡逻队伍还没回来，不知道午饭吃什么呢？安定脑中飘过乱七八糟的想法，试图打发冲田君不在屯所的无聊时间。最后他还是一屁股站起来，捏紧拳头朝宿舍走去。

位于前川邸一角的宿舍安静祥和，此时却弥漫一股无精打采的气息。安定隔着门缝一眼就看见房间里有团乱糟糟的被褥，他大步踏上走廊、使劲把格子门一拉，朝里面大声喊道。

“加、州、清、光——！你究竟想睡到什么时候啊！”

听见有人喊自己名字，屏风后面的被褥蠕动起来。接着，如同被挤出馅儿的团子，从被褥里面钻出来一个圆滚滚的脑袋。

“安定你吵死人……快把门关上……”

加州清光紧抱枕头蒙着被子，像只小猫般趴在榻榻米上，脸颊还留着枕头压出的红印子，平日总被静心梳理的头发也变得乱糟糟。

“都已经这个时辰了吗……”

他抬起红眼睛，庭院里太阳高挂、洒满金色。他再看看面前的安定，转脸把被子得更裹紧了。看见清光一脸倦怠，安定额头上立马暴起青筋。

“你都睡一上午了，冲田君出门也不你人影！”

“我有在总司出去之前和他说路上小心……”

清光打着哈欠翻个身，再度缩回被褥，丝毫没有起床的意思。

“再不起来的话，我就去找国广和长曾祢他们告状。”

安定一提起这两个名字，清光顿时浑身一僵，结结巴巴地找起继续卧床的借口。

“我……我请病假……！”

“付丧神哪儿有那么容易生病，你快给我起来——！”

几番挣扎和扭打后，清光最终还是放弃抵抗，乖乖地从被褥里爬出来。可他并没有和往常一样兴冲冲地洗漱打扮，反而显得有些无精打采。

——这太不正常了。安定思忖着，他目光追随清光走向水井的背影，只见清光摇摇晃晃地打来一桶水，盯着水面中倒映的面容看了良久。清光把水使劲拍打在脸上，飞出的水花溅到地上，沾湿他行灯袴的一角。清光擦擦脸，又开始仔细地洗手。纤细葱白的手指浸在水中晶莹透亮，乍一看完全不像握刀之人的手。

等清光扎好辫子、理完衣襟，那双红眼睛里还是缺乏神采，一点没有平日的活力。他挨着安定坐下，视线却不看身旁、始终在十指间游离。他摊开手掌又紧紧握住，来回反复十余次。安定迎着阳光凑近一看，才发现清光眼睛肿肿的，眸子里也布满血丝。

“清光，你没事吧……？”

“嗯……没睡好而已……”被问到的付丧神抱膝而坐，把脑袋埋进臂弯里，含糊不清地回答，“总觉得手里有一股血味……好烦人……”

清光语毕，安定也没有继续说下去。宿舍门口突然陷入奇怪的静谧之中，只有微风吹落黄叶的沙沙声在耳边作响。

*

大和守安定眼前浮现出那个雨夜。

那一夜下了好大好大的雨，整个天空都化作一个黑色洞窟，齐刷刷地落下同样黑色的雨幕。大家都还在新见先生的追悼会上吃喝玩乐，前川邸空荡荡的，房间也空荡荡的。

安定早早地回到屯所，他独自待在空荡荡的宿舍里，始终保持正坐、不敢松懈。他知道冲田君和清光在追悼会中途离席，出发去办重要的事情，重要到对他也保持噤声。漆黑的雨夜中，除了滴答的雨声就没有其他响动，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无声的时间里等了多久，直到快要打架的眼皮再也撑不住的时候，两个黑色的人影终于踏上走廊。

冲田总司和加州清光一身黑衣。他们明明打着雨伞却浑身湿透，冰冷的雨水顺头而下，在木地板上积起一滩溪流。清光更是淋成个水人，他嘴唇发白、紧跟在冲田君身后，周身还围绕一股淡淡的血味。安定急忙起身去拿干燥的替换衣裳，却被冲田君伸手拉住、定在原地。

“安定，你听好。”冲田总司握住付丧神的手，平静地宣告道，“芹泽先生他……已经不在了。”

“诶……？”

安定诧异地长大嘴巴，他想反问为什么，就听见前川邸后门涌起一阵骚动。如同是这句话的验证，有人从坊城通慌张跑来，在寂寥的雨夜中扯着嗓子大喊。

“快来人啊——！芹泽局长他们被人杀了——！！”

喊声撕裂新撰组屯所内昏昏欲睡的空气，数盏灯被同时点亮，质问与惊呼顿时盖过了沉闷的雨声。

“出了什么事？！”

“八木邸有贼人闯入，芹泽局长他……！还有阿梅小姐他们也被……！”

“什么？！”

安定撑着伞跑出去看，八木宅邸的方向灯火通明，众人混乱的脚步声在雨中异常响亮。他瞪大蓝眼睛、失魂般地立于雨中。他眼前除了八木家门前焦急忙碌的人群，还有远远站在一旁的堀川国广。雨伞下的胁差用浅葱色目光和安定对视，朝他做出“嘘”的手势。

【文久三年九月十六日，新撰组局长之一芹泽鸭被试卫馆派奉命秘密肃清。参与暗杀的人有土方岁三、山南敬助、冲田总司、原田左之助。从此，新撰组的实权稳握于近藤勇手中。】

大和守安定回到房间时，冲田总司正帮加州清光擦干湿淋淋的头发。冷风被拉开的房门带进卧室，让身子还没暖热的二人同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冲田君……莫非……”

安定走到冲田总司面前，没等他把疑问说完，冲田君的大手就抚上付丧神头顶。跟以往总是温暖安心的触感不同，此时冲田君手掌很凉、很冰，甚至比黑夜中瓢泼的大雨还要冷。但他脸上依然带着淡然的笑容。

“嗯。安定也要保守秘密，知道了吗？”

冲田君的笑如同温和却惨白的花朵，堵住了安定一股脑想说的话语。清光则干脆把脑袋埋进总司后背，小小身体里发出轻微的颤抖。

那一夜，房间里没有人睡上安稳觉。等第二天雨停了、朝阳从厚重的云缝里露了脸，冲田总司一睁眼便看见被褥边多出两团小东西。原来清光和安定在三更半夜抱起自己的寝具，轻手轻脚地越过屏风，偷偷睡在了主人身边。

自打那之后也过去好几天，芹泽先生的追悼会也办完了，加州清光却像留在那个雨夜似的、始终没有恢复元气。不仅每天都垂头丧气，还时常盯着自己的手看个不停，连最喜欢的金平糖都不嚷嚷着吃了。

“冲田君怎么还不回来呢……”

打破这份沉默的，是安定托腮念叨的自言自语。他边说边瞥向身旁，清光还低着头、红眼睛在阳光下眯成一条缝。

“呼啊……好困……”

无视安定的话，清光再次打起哈欠。他这下他彻底惹火了安定，安定甩着马尾站起来、手掌啪地一声拍上清光的脊梁。

“清、光！那天淋雨把你给淋傻了吗？”安定双手夹住清光脸颊，使劲把他的脑袋扭向自己这边，“愁眉苦脸的也太不像样了……”

清光没回答他，而是抬抬脸、一口咬上安定的手指头。这一口虽不算重，尖尖的犬齿还是给安定手上留下两个印子。

安定猛地抽回手，马尾辫再次炸成一团毛球。他打算朝清光说教一番，却看见清光又把脑袋埋进臂弯。付丧神这颓唐的模样让安定的气全消了，他想再说些什么来鼓励清光，脑袋里却全是空白。

——冲田君一直很喜欢芹泽先生。

被冲田总司纯粹的喜欢与敬意影响，哪怕安定对那位局长一直心存畏惧和不满，他也仍旧对芹泽先生抱有好感。这份心情，清光也是一样的吧？

可如今，这把加州清光在那个雨夜里染满了血。是冲田总司亲手举起刀、斩下去的。

他和清光并不懂太多复杂的事情。但付丧神们相信着，近藤局长与土方先生会决定这么做，肯定是有理由的。冲田君会接下这份任务，一定也是因为他同样相信着他们吧？

安定忍不住想象起来——如果那天随冲田君前去的是自己，他能像清光那般利落地下手吗？他会不会比现在的清光还消沉呢？他能比清光做得更好吗？

上午的巡逻队抵达屯所大门，队士们高声谈笑的嗓门隔着老远就飘过来。安定翘首等待半天，还是没发现冲田君归来的身影。这时，身旁清光的肚子率先咕噜咕噜叫起来。他用力捂住肚皮，没想到咕噜声叫得更厉害了。

“……噗……哈哈哈哈哈！”

清光霎时满脸通红，冲着捧腹大笑的安定吼道。

“烦死人！闭嘴啊你！”

饭菜的香味顺风而至，这下安定的肚子也跟着叫了。二人谁也不服谁地对看一眼，再“哼”地别过脑袋。清光也顾不上继续消沉，晃晃悠悠穿上木屐准备去厨房填饱肚子。

“呜啊！你干嘛……”

安定从后面拉住红围巾，把清光使劲拽回来。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纸包，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躺着几颗晶莹的金平糖。

“挑一颗。就给你一颗哦？”

红眼睛的付丧神乖乖地拿起一颗红色金平糖，平淡的甜味在舌尖铺开，让清光眉头也舒展几分。安定放心地拉上清光的小手，迫不及待地朝厨房跑去，他们还没走出多远，背后便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安定——清光——”

付丧神们顿住脚步回头看去，从前川邸后门慢慢走来一个人影。那人手中提着个精致的餐盒，面迎午后灿烂的秋日，朝二人绽出大大的微笑。

*

冲田总司衣衫上满是呛鼻的脂粉香，还混杂着一股酒的臭味。

大和守安定用力嗅上去。冲田君一身奇怪的气味，然而没有一种是由他本身散发而来。这些味道全部来自他的周身，是在乌烟瘴气、花天酒地的地方呆久了蹭上的。

“你们两个果然在等我……来，快点吃吧！”

冲田总司将餐盒摆在走廊上，故作神秘地慢慢打开。古朴素雅的盒中整齐排列着各式各样的寿司，让平日习惯于新撰组朴实伙食的付丧神们双眼发光。

“哇啊——冲田君，这些都是能吃的吗？”

安定扑到餐盒面前，眼巴巴地望向冲田君，肚子又开始咕噜噜叫唤。

“当然咯——岛原的大姐见我要走，还多塞了不少寿司给我。”

“总司你、在意外的地方人缘超好啊……”

和抓起鳗鱼寿司狼吞虎咽的安定不一样，清光慢吞吞地拿起一枚鱼籽寿司，小口小口吞进肚子。对面安定已经风卷残云吃掉盒中一半，清光还在啃方才拿起的那个。等安定吃到八分饱时，才意识到清光那份也被自己吃掉几个，他忙把盒子朝清光那边推了推，不好意思地擦擦嘴。

正午的秋日打在走廊上，晒得人暖洋洋的。冲田总司眯起眼睛看两个孩子吃完，又从卧室端来三杯热腾腾的茶。

“冲田君，岛原好玩吗？”安定边喝茶边眨巴大眼睛，好奇地打听冲田君在花街的见闻，“听说有很多身穿盛装的歌舞伎，流浪在街巷中的落魄武士和私定了终身、割掉小拇指的花魁？”

“……说书听太多了吧你！”

“哈哈哈哈，清光说的没错哦。岛原除了有很多美丽的女性，其他都和屯所外面的商店街没两样，无非是吃吃喝喝的地方罢了。”

冲田总司拍拍安定的脑袋笑道。他转眼看向清光，红眼睛的付丧神也没继续做声，只顾一个劲儿地把茶水往嘴里嘬。

相隔清光的头顶，安定和冲田君互相对视一眼，冲田君指指清光，安定便无可奈何地摊摊手。奇妙的气氛围绕在三人之间，冲田总司似乎已经料到清光的反应，他苦笑着坐到付丧神身后，故意卖起关子。

“清光，你闭上眼睛——”

“嗯……？怎、怎么……”

清光一个激灵，扭头看向总司的眸子里带上一丝久违的神彩。

“你伸出手就知道了——”

清光听话地闭上眼，冲田总司立刻从怀里摸出个纸盒，稳当地放在清光手中。巴掌大小的盒子外印染着可爱的纹样，还被人用心地画上清光叫不出名字的花。

付丧神睁眼发出一声惊呼，总司对他笑着点点头，催促清光赶紧打开盒子。只见精巧的纸盒里静静躺着几朵鲜花，她们离开花茎还没多久，毫无自知地在盒中忘我绽放，红色花瓣层层叠叠、乖巧娇嫩，在落英缤纷的深秋里显得可爱又突兀。

“好漂亮的花呀！”

“总司，这是……？”

这花红得纯粹，如荼如火，虽没有华美艳丽的身姿，却显得纯真无垢、别有一番味道。清光眼睛睁得老大，出神地凝视手中的花朵，就连平时对花草兴致平平的安定也凑过来。

“是新摘的凤仙花。”冲田总司很满意二人惊讶的反应，像个孩子般笑了，“送给清光的。”

付丧神们没有吱声，清光老半天才抬起头，纸盒被那双小手谨慎地托着，好像一不留神就被会被人抢走似的。

“今天我在岛原呀，看到不少姑娘的手指头都特别好看。她们手指很白很白，指甲是红色的，那红看着像火也像枫，真是好看极了。”冲田总司边说边从衣襟里翻出几样小玩意，挨个摆在三人面前，“一路上我都惦记着那个红，等追悼的宴会开始了、店里大姐们过来斟酒的时候，我发现她们也染着好看的红指甲。我就拉住人家，把这指甲的事情问了个清楚。”

“总司……你说的是爪红吗……？”

清光抱紧装着花的纸盒，眼中放出光彩。

“原来清光知道呀？我把做法从头到尾都讨教一遍，岛原的大姐还专门带我去摘了花。结果等我们说完了学会了，他们的酒也差不多喝完了。”

安定听到这里，忍不住捂着嘴巴笑出来。秋阳向西偏斜，金灿灿的光芒撒在冲田总司身上，他揉揉清光的脑袋，继续说道。

“我第一眼就觉得，这凤仙花染出的红色和清光刀鞘像极了。我寻思，要是清光也染上爪红，一定非常合衬哦。来，挑一朵最大的吧。”

“嗯！”

总司说话间便拿起手边的碟子，他接过清光递来的凤仙花、小心地摘去花蕊，把饱满的花瓣放进碟子、还不忘撒上些酢浆草。他的大手抓起明矾块，在碟中细细研磨起来。清光和安定全神贯注地盯住这双手，眼看凤仙花在均匀的力道下捣碎成汁液。如同变戏法一样，一碟爪红就这么完成了。

“冲田君好厉害！”

“完成了——竟然真这么简单就能做好……”

冲田总司得意地挺起胸脯，但他刚举起毛笔就陷入为难——染爪红是个比他想象中还要困难的活儿。

“总司会染吗？”

清光周身的颓唐已经完全被丢之脑后，那双猫儿般眯起的红眼睛里满是期待与笑意。面对这张久违的笑脸，冲田总司只好硬着头皮把笔尖蘸进碟子。

付丧神洁白的五指在他面前撑开，这双手幼小稚嫩却指节分明，手心爬满硬梆梆的茧，每一个都是清光平时奋力握刀的证明，指甲在阳光下晶莹透亮、没有一丝污垢，显然是精心打理的成果。

总司握笔、在指尖点上花汁。粘稠、鲜红的汁液覆在清光指甲，冰凉的触感让他眉头一皱。太阳晒得人直想打盹，安定已经连打了好几个哈欠。清光始终不敢动弹，总司一举一动都被他看在眼里，直到十指全都涂上爪红、被花瓣纤维紧紧裹住，他紧绷的身子才松懈下来。

“好费劲，腿都要坐得发麻了。”

冲田总司放下毛笔，面朝太阳伸个懒腰。等舒展完筋骨，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大作——爪红有不少涂出指甲，连指甲根也通红一片，盖在上面的花瓣东倒西歪。等太阳又朝西偏斜几寸，安定从瞌睡里醒来，固色的花瓣也晾干脱落了。清光对着阳光细看一遍，竟没有一个指甲是涂在正中央的。

“哎呀，这可真是糟糕……”冲田总司挠挠头，“抱歉啊清光，好像给你染坏了……”

清光背对总司，任由金色的光辉映上脸颊。

他仔细凝视自己的手，这双手自打来到京都、就没有停歇地染遍赤红。

他以为只有血是红色的，却被夺目灿烂的凤仙花占据视野。

“不……总司，谢谢你……”

加州清光转过身来，璀璨的笑容自他脸上绽放，终于驱散了连日秋雨的阴霾。

“嘿嘿——是不是更可爱了一点呢？”

“噫……好奇怪，简直像女孩子似的。”

“你说什么？！”

和煦的光芒中，清光小手白得透亮，指尖点点鲜红在夕阳下无比夺目，正如在秋日依旧绽放的凤仙花。安定揉着惺忪睡眼嘲笑起来，结果被清光狠狠拽住围巾，付丧神们重新扭打在一起、吵得不可开交。冲田总司长舒一口气，乐呵呵地朝二人的背影问道。

“那下次我也来帮清光涂爪红——？”

“不用了！我已经学会做法，不麻烦总司……等等安定你别打我脸！”

清光元气十足的惨叫传播整个新撰组屯所，火烧云肆意蔓延的天空下，夜色一点点浸染而来。

这是文久三年九月末的事情。在这不久后，土方岁三颁布了著名的《局中法度》，那就是后话了。

——《凤仙染指》·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