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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剑乱舞】【冲田组】《月下丽人》※01

【刀剑乱舞】【冲田组】《月下丽人》※01

※加州清光、大和守安定、新选组、冲田总司中心

※冲田组,无明显CP成分

※历史向,因故事需要会有各种历史的杜撰曲解改编,请以实际史实为准

※含有自家本丸的海量二次设定,原创审神者出没

※涉及真实历史事件和人物,如果有考据上的疏漏和错误,欢迎指正

※故事标题致敬TV动画《尸鬼》ED2《月下麗人

〓目录索引〓

前文请戳→※00

后续传送→※02 ※03 ※04 ※05·终章

《月下丽人》本宣及通贩→※※※

前作《惊蛰》→※※※

 《惊蛰》本宣及通贩→※※※

前作《镜影逆行》→※※※

《镜影逆行》本宣及通贩→※※※

 

*

这是某个发生在庆应四年盛夏的故事。

加州清光躲在树荫下,透过树冠仰头去看被枝桠分割零碎的蓝天。

正午时分,京都灼阳当头,天空中连缕白云都没有。从清晨就唧唧喳喳叫闹的鸟雀也消停了,只有蝉还在枝头有气无力地鸣叫。

他再伸个懒腰,很不情愿地抓起刚才被他当做拐杖的扫帚,在原本就很整洁的地面随便扫了几下。扫帚划过石板路,发出响亮的唰唰声,在新撰组不动堂村屯所宽敞又明亮的里院四散回荡。

这座位于七条堀川通的大宅邸如今没有多少队士留驻,并不需要仔细打扫,清光也就理所应当地糊弄偷懒,打算悠哉度过今日的内番时间。

虽然已跟随大家搬迁两次,在这里也已驻扎一年有余,有时清光仍会在清晨半睡半醒之间误以为自己还住在壬生村,挤在前川邸那个狭小房间的屏风后面——所以每当他彻底睡醒,面对自己大了足有一个榻榻米的床铺,反而觉得不习惯了。

清光正寻思着,那个再也不用和自己挤在一起睡觉的家伙出现了。暑气蒸腾的走廊上,大和守安定脚迈大步飞奔而来,他看见站在树下的清光,连汗水都不擦一下,大老远就冲他挥手喊道。

“清光!你怎么跑来这边凉快了,害我找你半天!”蓝眼睛的付丧神气喘吁吁,看来在酷暑中跑得很急,“内番都做完了吗?”

“当然做完了——累、死、我、了——”

虽然清光一副没好好干活的模样,周围却干净得让人无可挑剔,安定抓不到一丝他偷懒的证据。安定想告状却只能干瞪眼的模样实在太有趣了——在心中如此窃笑,清光故意朝安定吐吐舌头。

“既然打扫完就快点过来,别磨磨蹭蹭的。”安定愤愤地别过头,小手拽起清光就往走廊拉,还不忘含糊嘟囔着什么、“下回一定要揪住小懒猫的尾巴”,让清光更加得意了。

“这么急干什么,还没到午饭时间呢——”

清光打着哈欠抱怨,付丧神们并肩走向屯所大厅,足袋踩在木地板上无声无息。二人绕过长长的会客室,走过闲置无人的局长房间,终于回到属于他们的领地。房檐和绿树相接的阴凉下,有个人影坐在走廊上正手捧信件阅读,身旁还摆放了三人份的茶杯和团子。

“冲田君,我们回来了!”

听到安定的喊声,青年——打刀付丧神们的持主冲田总司放下信封,朝他们俩挥挥手。炙热的光辉穿透树梢一缕缕打在冲田总司脸上,映得他瞳孔乌漆发亮。见冲田总司这么开心,清光不等招呼就小跑过去,抢在安定前头坐到他身边。

“来得正好,茶也放凉了,快喝吧。”

总司笑嘻嘻看着两个小家伙用眼神互相挑衅,然后把茶和团子端起来给安定腾出座位。解渴的茶水和好吃的团子轻易化解了战争,二人各自坐在冲田总司两侧,边心满意足地吃边听主人说话。

“喏、看这个,土方先生又来信了。”

总司在膝上重新把信纸摊平,指给他们看。清光放下茶杯努力探头看去,结果差点跟同样探出脑袋的安定撞到一起。被二人滑稽的可爱模样逗笑,总司干脆高举信纸,面对阳光一句一句念。

两个付丧神不吭不响地认真听着,耳中一时间除了沙哑绵长的蝉鸣,就只剩下冲田总司的嗓音。土方副长的信行文使用了很多难懂艰涩的词汇,清光听得一头雾水,为了逞强还得假装听懂频频点头。信件念了大半,就在他和安定都快装不下去的时刻,总司总算读到了二人都熟悉的内容。

“……‘那些贼人失去京都方的重要情报中枢,果然大乱阵脚、漏洞百出,轻易就被击溃防线’……”

读完这句话,总司故意停顿一下,如同是在配合他般,就连枝头的蝉鸣都停止了。片刻寂静后,清光咬下手里最后一颗团子,鼓起腮帮子边嚼边问。

“这句、是在夸奖总司和我吗?”

“嗯,是说那一天多亏咱们去完成秘密任务,吓了敌方一大跳,然后就露出重大破绽!”

总司放下信纸,也拿起团子塞进嘴巴。可方才骤停的蝉鸣并没有重来,走廊顿时显得异常寂寥,静得让他和安定把准备好的斗嘴胡话都吞咽回去,二人只好放下茶杯,小心翼翼歪头看向主人。

“……太好了。”

冲田总司面容映进付丧神赤红的眼眸中。青年脸上勾起略带落寞的笑容,眺望遥远的北方。他喃喃自语着,视线越过屯所的高墙、越过京都鳞次栉比的街道。

“大家都在那边努力战斗,我留在这里还能帮到他们,真是太好了。”

听清这句话时,清光感到胸口像被利器猛戳似的疼。他手指攒紧行灯袴衣褶,低下头不敢再去看总司的眼睛。意识到自己说了令人难过的话,总司立马大口吃完团子,双手用力揉上两个付丧神的圆脑袋。

“要怪就怪土方先生,写信还写得这么装模作样!”

总司夸张地拧起眉头,故作生气大喝一声,把两个小家伙都逗笑了。透过额前的刘海碎发,清光感受到总司掌中的人类的体温,是这炎热的盛夏中最令他安心的温度。

“不知道北方前线是不是很适合去卖石田散药?哈哈哈哈……唔、咳……咳咳咳咳咳!!”

笑闹之间,总司突然弯下腰一阵咳嗽,汗水沿下颚滴答滴答,脸颊也胀得通红。是刚才吃团子太快呛到了吗?清光赶紧站起来帮忙拍背,心想待会要好好对总司说教一番,却看见对面安定脸色煞白,嘴唇不住地哆嗦打颤,眼中两抹湛蓝更是像冬天的川流,连同肢体一起冻结成冰。

“冲……冲、冲田君……冲田君……”

——那是惊慌?恐惧?清光从未见过这样的安定。总司每咳嗽一声都像给了安定巨大震撼,他纤瘦的双肩一个劲颤抖,语无伦次地朝总司伸出手。

“安定?你怎么了?”

好在总司很快就止住咳嗽,他不顾得顺气喘息,使劲摇晃安定肩膀。安定这才恍然回神,慌忙缩回双手,他大眼睛里盛满水光,让清光觉得一戳就能喷涌出两汪泉水。

“……诶……?我怎么……啊不、我没事!冲田君没事吧?!”

“我只是吃呛了而已,安定担心过头啦!”

本该是关心照顾主人的时刻,却变成了自己被照顾,这种愧疚让安定羞得头顶冒烟。清光本打算就此嘲笑一番,但看见安定眼角闪烁的泪花,还是决定乖乖闭嘴。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感觉冲田君会就这样一直咳嗽无法停止一样,害怕极了……”安定伸手擦干眼眶,懊恼地握住拳头,“好奇怪啊,以前从没这样过……”

“放心,喝口茶水就好了,你看?”

为了安抚付丧神,总司举起茶杯咕咚咕咚灌进肚,还学酒豪的模样用袖子擦擦嘴——虽然清光知道他几乎不喝酒。

“总司你喝得太快,小心待会又喝呛了,吓到可爱的小安定就糟糕咯——”

“你这家伙说什么?信不信我把你为了做内番偷懒而搞的小把戏挨个捅出来?”

看到二人都露出笑颜,清光这才故意向安定进行挑衅。果不其然,安定马上狠狠回嘴,空旷的走廊立马恢复了热闹。从厨房方向飘来若隐若现的香味,一窜进三人鼻中,肚子也跟着咕噜噜叫唤。

“午饭时间到,一串团子根本不能填饱肚子嘛!”总司循着香味拔腿就往饭厅跑,安定也兴冲冲追过去,“这几天估计不会太平,巡逻也要加强戒备,要多吃点保存体力才行,快走快走——”

二人溜得飞快,清光慢悠悠跟在他们后面,暗自庆幸总司已经忘了安定说要告状的事。忽然,有个东西从树梢掉落在地,啪踏落在清光身后。他好奇地回头,发现那是一只寿命已尽的蝉。

——原来刚才蝉没有继续鸣叫,是因为耗光力气、快要死了啊。

清光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转脸就把蝉抛之脑后。将死的蝉在夏日炎阳照耀下,触角微微抽搐几下,然后就再也不动弹了。

 

*

巡逻队伍出发后,过分气派的不动堂村屯所立刻冷清下来。

加州清光在屯所宏伟阔气的大门前,目送队伍最前的冲田总司跟大和守安定越走越远,背影消失在七条通与堀川通交界处,整支浅葱色也很快淹没在傍晚拥挤的人群中。清光倚靠大门、手指把玩胸前的发辫,百无聊赖地看屯所门前人来人往。

今天轮到清光留守屯所。离总司他们巡逻回来还要至少半个时辰,现在回里院也没什么好玩的,爪红也是前些日子刚涂好,只能靠木刀练习打发时间,还不如站在门口发呆来的有趣。

自大家搬去伏见奉行所已过去大半年。在那个天空灰蒙蒙的冬日,近藤勇和土方岁三带领新撰组大部分队士收拾好行囊,为即将打响的战争一路向北、义无返顾,从此新撰组便驻扎在了作为前线的伏见。而今战争愈演愈烈,新撰组更是候鸟般不断向北迁徙,哪怕冬雪消融、春暖花开、夏火炎炎,他们也没有再回来。

从那之后,豪华的新撰组不动堂村屯所就变得空空荡荡,只剩下冲田总司和为数不多的几位队士。

这座由西本愿寺僧人们出钱修建、堪比大名豪宅的屯所,在大家刚住进来时确是人声鼎沸,可对留下的他们来说实在太大了。会客间与队士宿舍早就落满细尘,绿树萦绕的庭院成了野猫的游乐场,哪怕在最热闹的晚饭时间,屯所里也只有寥寥几盏灯是亮着的。

更懊恼的是,也许由于这座屯所过于气派,就连住在附近街道的小孩子都不敢轻易进来玩,这可把冲田总司愁坏了。清光经常看见总司会在午后闲暇时准备满满一口袋的糖果,特意跑去街边空地和孩子们做游戏。

而堀川国广、和泉守兼定、长曾祢虎彻,还有组里其他刀剑付丧神,也一起跟随主人们北迁离开。平日斗嘴打闹的同伙一下子少了三个,他和安定别提有多难过了。二人只能时不时从土方寄来的信件里,听到关于这些付丧神的只言片语,偶尔还会收到信纸里夹带的花瓣和小纸条,大概是国广偷偷塞进信封的吧。

想到这里,清光突然感到有点寂寞。

西边火烧云红得比他的瞳色还炽烈,昭示了明日将至的晴朗酷热。和背后偌大空寂的屯所相反,街上行人川流不息,商贩叫卖的吆喝和小孩子的打闹声搅拌在一起,像给闷热添上把燃料,周围气流都是黏黏糊糊的。

“呼……这天也太闷了吧……”

清光掀起红色围巾,想给脖子透透气。今年夏天实在是罕见的热,整个京城都被密不透风的水汽罩在其中,稍微一动就会浑身冒汗。这样闷热的京都盛夏,在清光记忆里好像不是第一次遇到了——上回这么热是什么时候来着?他边擦汗边在脑海里搜寻,一时半会儿却想不起来。

天色一点点黯淡,远远挂在空中的白月亮开始显露原本的光华。清光不再注视街上的灯火通明,打算回屯所找个通风角落等巡逻队回来。

“那个!请问——”

清光还没走出几步,就被少年清脆元气的声音叫住。他猛地转身,看见有两个个子一样高的人站在屯所大门外,其中出声问话的那个人正好奇地来回张望。

“……什么人?!”

是什么时候接近的?竟然完全没有声息?清光立刻进入戒备状态,只见二人头戴斗笠,身穿纹样类似的深色马乘袴,腰间佩了护身用的刀,看长度应该是胁差。问话那人见清光回应了自己,连忙摆摆手解释道。

“哎、抱歉抱歉。不要这么凶嘛,我们就是想问个路而已……痛!”

那人不好意思地笑起来,然后被身边另一个人敲了脑袋。清光仔细打量二人,他们看上去像大户人家的兄弟,隐约可见他们斗笠下五官相似的清秀面容,藏在衣袖里的手指上还有不算厚的刀茧。

“……西本愿寺,是往前走吗。”

和话多又表情丰富的黑发少年相反,另外那个银发的家伙声音和表情一样冷淡,不肯多说一个字。

“是呢——你们朝北,走过前面的路口再往北一点,就是西本愿寺。”

清光懒洋洋伸手往北一指,银发少年顺着方向看了眼,郑重朝他点点头。

“那这里就是新撰组不动堂村屯所咯?”二人对清光道谢之后,黑发的家伙突然开口追问。不等清光回答,他又自说自话补充道,“也对,这么大一个牌匾,肯定就是了。”

“……既然知道,就别想为非作歹。”

“嗯嗯!……等下,我已经被当成可疑分子了吗? ”黑发少年边笑边化解了清光的警告,接着他从口袋里摸出包东西放进清光手里,“这个,给你——我们是四处游历、路过京都的旅人,这个就当作微薄的见面礼吧。”

清光狐疑地打开,原来是一个形状可爱的樱饼。再抬头时,黑发少年已经跟在同伴身后动身了,他边走边回头,挥舞手臂对清光大喊。

“能在这里见到你很开心,再见啦!”

是来打探情报的维新派,还是单纯的问路旅人呢?二人快步向北走去,留给清光一肚子猜测疑问。他坐在走廊盯着对方留下的赠礼,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就决定先把樱饼放在房间里。

天色越来越暗,早就过了平日的时间,巡逻队伍却还没回来。清光走回房间点上灯火,趴在桌案上凝视那块晶莹的樱饼,突然一个激灵。

“现在明明是夏天,为什么拿着春天的樱饼……?好奇怪……”

清光脸上堆满疑惑和不安。自己把陌生人如此奇怪的礼物贸然接受,是不是太草率了?他怕自己做了错事,只能在榻榻米上来回踱步,结果等火烧云在地平线燃成灰烬,屯所大门才迎来今日的归人。

“我们回来了——!路上遇到点状况,竟然弄到这么晚……啊、清光?”

清光听见嘈杂,抓起樱饼穿上草鞋就跑出去,从门口攒动的人流中一眼看见总司和安定。他像只犯了错的小动物,低垂脑袋扑进总司怀里,拽住衣袖死死不放。

“总司、那个……你听我说!”

趁他们换下衣服装备的空档,清光一口气讲完了那奇怪的问路二人组,可总司和安定听完竟然没有很大反应。他们对看一眼后,总司慢慢从怀里掏出两枚眼熟的纸包——是樱饼。清光瞪大眼睛,也把口袋里的樱饼掏出来。

三枚樱饼无论色泽还是包装都完全一样。

“路上还和安定在说来着,正好也告诉清光——今天是帮了两个自称是旅人的孩子,才这么晚回来。他们被醉酒闹事的流氓缠上了,虽然戴了面纱斗笠,也能看出是长得相当可爱的孩子,幸好遇到我们了呢。”

总司露出苦笑,把樱饼放进安定手中。

“然后他们送了这个当谢礼……我看到也吓了一跳,这个季节竟然还有樱饼,太不可思议了!但这好像是用盐渍樱花和樱叶做的,要是手艺老练的点心师傅应该也能夏天做出来吧?”

为了安抚清光,总司使劲揉搓他的脑袋,把他整理好的发辫都弄乱了。见清光不高兴地撅起嘴,总司又捏了捏他的脸颊。

“清光是被吓到了吗?以为是妖怪什么的?你们可是付丧神诶——哈哈哈哈哈——”

总司边捏边大笑,清光脸都红透了还没办法躲开,窘样被安定全程看在眼里。不过安定也没借机嘲笑,而是面色凝重地低头思考。

“我们和清光遇到的肯定是同一伙人吧?是维新派新找来的探子?”

“探子还会故意送点心给我们吗?真是好心肠啊——”

总司拿起一枚樱饼,端详它精致的纸质包装。上面还用毛笔写了一个“桜”字,笔划规整清秀,像是女孩子的字迹。

然后他打开纸包,在目瞪口呆的清光和安定面前张嘴把樱饼吃掉了。

“ “总司/冲田君?!万一有毒怎么办啊?!” ”

见总司毫不犹豫吃掉这来历不明的东西,清光吓得嗓音都变了,安定则慌忙去屋里端来茶水,生怕主人下一秒又会呛到。

“唔刚觉摊们不私坏印(我感觉他们不是坏人)——”总司鼓起两腮含糊不清地说着。他用力嚼几下吞咽下去,再拍拍肚子对二人笑道,“很好吃,你们也吃吧!”

总司把纸包依次放在付丧神们手心中,清光无奈只能听话照做。他谨慎地拿出樱饼,嫩粉色的糯米在烛光下反射微光,颜色很可爱。

他张嘴咬下一块,樱饼的味道在味蕾化开。那味道并不甜腻,反而有些苦涩,如同早春寒风中第一抹绽放的初樱,虽不娇嫩艳丽,却最为凛然动人。

清光把樱饼大口大口吞进嘴里。他也觉得挺好吃的。

 

*

近乎停滞的闷热包围缠绕了他。

和闷热一同袭来的,还有无边无际、深邃绵长的黑暗。他睁开眼是一片浓黑,闭上眼也是一片浓黑,他甚至无法判断自己的眼睛到底是张是阖。

热气在旋转,在流动,黑暗也在旋转,在流动,可他并不能感受到这份旋转流动。沉重的重叠的不见五指的黑暗压住肢体,腥臭的粘稠的密不透风的闷热啃噬肺腑,他无法动弹,他觉得自己是一只被巨大猛兽吞食进肚的猎物,静静等待着身体被腐蚀,最终消化殆尽。

停滞的绵长的闷热与黑暗中,听觉代替已然无用的视觉,终于捕捉到了并非静止的事物。那是金属互相碰撞厮杀时的嘶吼,它们突兀刺耳、尖锐惨烈,伴随某种节奏玎玲作响,相隔无边无际的遥远黑暗,听起来不像悲鸣绝叫,更像是一首歌谣。

这首歌谣唤醒了他。原本被遗忘的东西蜂拥而至,他想起了疼痛、炎热、寒冷,想起了孤独、悲伤、绝望。他害怕了,他不再木然等待了,他努力伸出手指想撬动掀开沉重的黑暗,循声朝歌谣传来的方向爬动。

他又听到滴答滴答的血的声音,嗅到了不知哪里吹进的风的味道。他感到眼睛刺痛,那是昏黄摇曳的烛火,在遥不可及的彼方朝他挥出闪耀的锋芒。

他努力朝有光的方向爬行,他想快点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他使出浑身气力向前爬,丝毫不顾沉重压身的黑暗。他又看见那光晕之中闪过几道人影,正用长刀追逐对峙,刀身在生死之间咏唱歌谣。他还看见其中一人身穿浅葱色羽织,手握红鞘打刀,差点就摔倒在地。

他慌了,他急躁起来了。他想更快一点,想大声喊叫,可他声音还没漏出喉头就被黑暗吸走,他爬得再快也比不过黑暗浸染的速度。他眼看着光晕越来越弱、越来越远,近乎停滞的闷热与黑暗重新将他包围,围成一个四方体。

好热,好冷。好沉重。再怎么努力都是徒劳,他逃不出去了。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让他听到声音呢?为什么还要给他带来光芒呢?血从脖颈渗透他的红色围巾,滴答滴答落在地。他站在原地哭泣,放弃了逃跑抵抗,黑暗又变作方方正正的打不开的纸门窗棂。

在这闷热黑暗的囚笼中,唯有皎洁的月光照耀人间,俯瞰一切。

加州清光猛地坐起,终于从梦魇中惊醒了。

他一睁眼,映入眸中的是和噩梦最后近乎一样的明月,紧贴皮肤的也是那粘稠烦人的闷热,让他一瞬间分不清自己是不是真的醒着。他坐在被褥上大口喘气,呆然好久才缓回神。

“……呼啊、呼啊……真讨厌…………”

清光悄悄溜出房间,跑到水井边把脑袋整个浸入刚打满水的木桶中,用冰凉井水冲刷掉梦里的不快。他抬起头粗鲁甩了几下,好让发梢上的水滴别发出滴答声,月亮倒映在水面、月影晃晃悠悠,看上去就像在嘲笑他一样。

等自己冷静下来,清光又蹑手蹑脚回到走廊。屯所里这排位置绝好的干部宿舍,如今只剩冲田总司一人住在这里。每到深夜,闲置无人的大房间看起来都像夏日怪谈里的闹鬼现场,让人忍不住胡思乱想。所以哪怕现在白月如昼,他也片刻不想久留,一溜小跑地迅速窜进屋子。

榻榻米上,总司和安定仍在熟睡。他们发出均匀安详的鼻息,安定还时不时吧唧一下嘴,应该在做什么不错的美梦。清光犹豫几秒,果断选择了钻进总司被褥里。他生怕吵醒主人,就弓起背蜷成一团,学着猫儿的姿态蹭上总司手臂。

清光原以为自己会因噩梦而失眠,可他一挨上人类那特有的体温,没一会就沉沉进入新的梦乡。

——曾经他也常做一样的噩梦,那已经是四年前的事了。

京都依旧笼罩在难耐酷暑中,也许是今年实在太过闷热,和【那个夏天】一样闷热,才会让他再次想起这个噩梦的吧?

但这些都只是粉饰太平的借口,是清光的自我安慰。自打天气开始变得闷热,清光就一直觉得有哪里变得奇怪了。他胸中长了根倒刺,始终在用疼痛对他发出警告——在加州清光看不见的地方,有只怪物正在蠢蠢欲动,企图撼动、蚕食他们的生活。

清光向来相信自己的直觉。

所幸噩梦没再来惊扰他,清光很快就把这些事先放置一旁,和安定一起专心辅助总司完成公务——他们是新撰组留在京都的中坚力量,必须在战争重要关头守护好这座阵地,这是近藤局长和土方副长的愿望,也是总司的愿望。

然而几天后的某个傍晚,清光在屯所附近又一次看见那几个不肯露出真容的可疑分子。他们分成两人一组,趁夜色在堀川通上来回徘徊,明显是在监视不动堂村屯所。

他们到底想做什么?清光顿时对这群人充满好奇,决定跟踪他们其中一组。付丧神隐蔽气息,一路躲藏地跟在上次问路的那两人后面。可他们却只是漫无目的地闲逛,时不时在街边摊贩采买点东西,看起来真的就和出来游历的普通武士一样。

他跟踪二人一路走到七条通的路口,本以为他们会再往北去西本愿寺,却没想到他们毫不犹豫钻进小巷子,直接往来的方向掉头而去。这条巷子会一直通到不动堂村屯所后街,不是京都本地住人根本不会知道,而他们这幅轻车熟路的模样,哪里像初来乍到还需问路的旅人?

巷子里路很窄,并不适合徒步跟踪,他们步伐飞快,清光只好努力和他们拉开距离。他听见二人在谈论自己听不懂的话题,隐约中夹杂着关于战事和新撰组的词汇,他还听到他们反复念叨一个西洋历法的日期,如果没听错的话,是“1868年7月19日”。

清光经常为了赶时髦而接触洋人的玩意,他迅速在脑海里把这串数字换算成熟悉的纪年——是庆应四年五月三十日。

思索间,清光看见那两人在前方停下脚步,一动不动站在原地。片刻之后,从大路方向冒出四个衣着相似的人和他们汇合。他们给清光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六人交头接耳着什么,随后并没有继续回屯所那边,而是朝繁华的西边街道走去了。

这时,一阵滚烫热风从巷口吹来,掀起其中一人的面纱。

清光看见一双赤红眸子。

红月当空的夜晚在他视野里倏然复苏。

他脑海里因连夜噩梦而搅成的混沌骤然打开了——没错,就是他,就是那一天,清光一度以为是幻觉、与这双红眸四目相对的那个瞬间,自打那个夜晚开始,一切都变得不对劲了。

清光背后冒出一阵冷汗,他一步一晃走到方才六人停留的位置,果然感受到一丝和那天一样的气息。

——这帮家伙绝非善类。

清光死死握紧拳头,红指甲快把手心剜出血来。

无论他们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这些人对新撰组和总司一定怀着某种敌意,而且他们会在五月三十日前后动手。

清光几乎凭借武器本能推断出他们的行动。他再抬头望向他们离开的方向,那里车水马龙,早就不见踪影了。

“……我、是新撰组一番队队长冲田总司的爱刀……要快点回去他身边才行。”

娇小的付丧神咬紧牙关,努力抑制颤抖,低声对自己叮嘱道。有把火在他腹腔烧灼,催促他迈起脚步往回飞奔。

“一定要保护他……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他头也不回地踏进漆黑夜幕,背后的狭长窄巷已铺满月光,那弯洁白高远的下弦月正对他微笑。

——to be continue——
 
※碎碎念时间

总算写完第一章了;A;

这回的故事尝试对历史史实进行改动,结合新选组大事件年表来看会效果更佳,看来我已经是个修正主义者了【躺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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