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乱舞】【冲田组】《枫火》
《枫火》
※参加微博冲田组祭的凑数作品，选题【枫叶】
※冲田组，无明显CP倾向，原创冲田总司和审神者出没注意
※本文写于去年五月，参加了CP16的冲田组小说合志《廻る季節》。
现在看来当时文笔是相当的烂，稍微做了一些修改，总之还是篇黑历史【放大加粗再加粗】，还请多多包涵；w；
（以及我还在写新的不过没赶上，等我qaq）
谢谢大家不嫌弃我的黑历史！！【大哭
*
加州清光突然感到肩膀一阵寒意。
他抬头一看，正在西斜的残阳像是一团没燃尽的篝火，迸溅出的光芒洒满了庭院树梢。不知道何时开始泛黄的树叶颤颤巍巍地在枝头挣扎，被纤弱的晚风吹起一阵摇荡的舞蹈。
“……啊、嚏————！！”
清光盯着这样的光景发呆良久，然后打了一个超～响的喷嚏。
“呜啊……吓死人了你！”
伴随喷嚏声而来的，是身旁大和守安定愤怒的喊声。
清光扭头望去，只见安定被他突然的喷嚏惊得连扫帚都掉在地上，好不容易扫成一堆的落叶也被弄得一团糟。
“糟糕，这下子又得重新打扫了——”
说着这话的罪魁祸首漫不经心地揉了揉鼻子，红玉般的眸子映照着逐渐落下的夕阳，看起来像在闪烁点点红光。
“真敢说啊，还不都是因为你！”
安定皱起眉头，弯腰捡起扫帚就朝清光狠狠扫过去。清光轻盈地朝后一跳，又伏身一躲，接连袭来的两下扫帚攻击都被他给闪过了。
“这么容易就被吓一跳，迟钝到不像你的作风啊——”
清光一边后退一边呵呵讥讽，打算趁此机会嘲笑安定，却被偷偷横放在脚边、属于他自己的扫帚给绊倒了。
在他身后是堆了半人高的落叶，清光整个人仰面陷了进去。落叶散发出奇妙的芳香，他感觉背后像垫着棉被一样柔软，有种莫名其妙的安心感。
“平常总是得意洋洋说着‘假动作攻击’，却被别人的假动作骗到，到底是谁迟钝呢？”
安定走向仰面朝天的清光，却看见他一动不动地躺在落叶堆里。
清光面庞被藏在阴影里，只有金色的耳饰随夕阳移动发出反光。安定静静看着落叶之中的清光，晚风又无声吹过来，树梢上刚才还在挣扎的叶子彻底战败，毫无留恋地坠落，正好落在树下清光胸口上。
“……啊……天，变凉了呢。”
沉默了不知多久后，清光在落叶堆里张开双臂，仰望着头顶那簇不再茂密的树冠，轻轻地开口。
“……所以你打算躺到什么时候？再不赶紧打扫完庭院，小心晚上没饭吃。”
在这似乎静止的时间里，安定终于不耐烦了。他朝清光伸出胳膊，对方抓住他的手之后借力从落叶中一跃而起。
“知、道、了，我起来就是了——”
拍拍粘在身上的灰尘，清光撅起嘴巴，一脸不情愿地继续扫起落叶。天色逐渐黑下来，忙着当番的二人都没有说话。扫帚在大地上摩擦，发出了“唰唰”的响声，在略显空旷的庭院里回荡，又和不远处传来的短刀们的欢笑声混合成了一体，被轻盈的晚风带去了更遥远的地方。
“呼——这是我们在这里的第一个秋天呢。”
终于把所有落叶都扫成一堆的的清光，双手搭在扫帚上面，支着下巴晃来晃去。
“是啊……从我们被召唤过来到现在，不知不觉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了。”
安定招呼着来帮忙的歌仙兼定和陆奥守吉行，顺带收拾好打扫用具。又一阵晚风吹过来，他背后水色的围巾飘起弧度，染上夕阳的赤红。
“我说，明天出阵的时候……啊、啊嚏——！”
清光话没说完，就被突如其来的第二个喷嚏打断了。他猛地一个哆嗦，赶紧掏出手帕擦擦一起喷出来的鼻水。
“幸好我早有心理准备，没有被你第二次吓到。”
“你这家伙——！我又不是故意的！”
二人一言不合，又开始卷起袖子打闹。
“啊哈哈哈哈~！清光君，现在天气多变，你得小心着凉才行呐！”
吉行也爽朗地拍拍清光的肩膀。清光气得鼓起了脸颊，就差举起扫帚向安定扑过去了。
“喂——大家！准备吃晚饭了——！”
食堂传来长谷部和烛台切的呼喊声，适时阻止了即将爆发的第二场战争。
“正好我们也收拾完毕，这就过去吧，别忘了洗手哦。”
歌仙说罢，拉着他们一起奔向食堂，临走时还不忘用叫手机的设备拍了一张堆满落叶的庭院留作纪念。
清光回头看了眼，方才还火红的夕阳已经落向他看不见的彼方，只剩几缕残留的光芒。它们宛如火焰燃尽之前的余热，被晚风无情地吹灭了。
“……秋天、原来是这么冷的吗？真是不习惯啊……”
他用谁也听不见的声音，小声嘀咕道。
*
每天晚餐时间的食堂，都是本丸内最大的战场。平日精力旺盛的打刀太刀们，经常会为抢最后一口菜而爆发电光火石的气流，然后引发全员混战。
今天也许是因为演习都获得了S级完全胜利，审神者让食当番准备了非常丰盛的晚餐，还特地留下来和大家一起吃。次郎祭出好酒和大家分享，大家见状也都回房间拿来下酒菜和零食。结果不知不觉晚餐就变成了宴会，大家围坐在一起高高兴兴地喝酒高谈。
平常喜欢热闹的清光并没有加入行列。
清光一点胃口都没有，小口喝着咸淡适中的味增汤，红眼睛瞥见斜对面的青江。胁差一本正经地对粟田口派的短刀讲着有点糟糕的笑话，完全没留意到身旁微笑着的一期一振和石切丸。与清光坐在同一边的付丧神们也喝成一团，狮子王和烛台切划起酒拳，莺丸以酒代茶猛喝，向三日月和鹤丸滔滔不绝说着大包平的事情。山姥切趁着酒劲对山伏哭诉自己的苦闷，就连身边的安定也跟和泉守、长曾祢热闹地谈起了一些往事。
在这样热闹的氛围中，唯独清光无精打采，显得十分突兀。
……明明没有喝酒，却感到脑袋沉重……好不容易才能和主上一同吃顿晚饭，自己却这么狼狈，好没用啊……
“呼啊……好困啊……”
清光扫兴地思考着，不由打了个哈欠。他揉揉沉重的眼睛，却发现眼前发黑，一片模糊。
“……加州君？你没事吧？”
好不容易定住神取回视野，五虎退和秋田充满担忧的面孔映入眼帘。
“诶？……我？”
“嗯……加州君看起来很没精神的样子，脸也红红的……”
“啊、没问题的……我有点喝醉而已——”
虽然被短刀们关心让清光很是感动，但要强的清光还是撒了谎，他可不想因为自己破坏了气氛。
“是、是吗？那……”
“骗人，你明明就没有喝酒。”
五虎退还没说完，就被凑过来的安定打断了。他一把抓住清光胳膊，因为喝了酒而有些温热的手不由分说地贴上清光的额头。
“有点烫……清光，你是不是感冒了啊？”
安定话音刚落，身旁刚才喝得烂醉的大家立刻就静下来，数秒之后又炸成一片。
“什么？清光感冒了？！”
第一个叫起来的是审神者大人。平时就很关心清光的她，一下子就慌了。她慌慌张张地跑来清光身边，和安定一样摸了摸清光的额头。
“果然有点热度……清光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
审神者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眼睛，清光不由得低下头来。被主人迫切关心让他非常高兴，但是自己这幅无精打采的样子，实在不想让她看见啊……
“现在正是换季的时候，不注意点身体可不行。”
“这么说来，清光在傍晚打扫庭院的时候打了好几个喷嚏呐。”
吉行挪过屁股，一旁的长曾祢、和泉守跟堀川也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原本开心的气氛一下子就变了，大家视线齐刷刷地集中在清光的身上，这让他觉得很尴尬。
“我、我没事的，去休息一下就好，不用太过担心……”
清光努力掩饰自己的心思，迅速和审神者说明自己想要回房间睡一会的意愿。
“那么、大家继续吧，我先离席了。”
然后他逃跑一样起身，离开了温暖的和室。
*
散发着温暖灯光的食堂被清光抛之脑后，连热闹的欢笑声也越来越远。
清光低着头走向回宿舍的走廊，迎面而来的冷风也无法扑灭他脸上的热度，脸颊碰撞着空气，反而变得更滚烫。
……奇怪，十分奇怪的感觉。
他在心中默默念道。秋夜的风明明不算冷，却发出一种凉透心扉的味道。这味道混合着落叶干燥的香味，一个劲地钻入鼻孔，一直钻进到他因为发烧而烧灼的心底，让他十分不安，连胸口都像揪起来一样疼痛。
平日晚饭后就会变热闹的本丸庭院，今天因为宴会而冷冷清清。走廊上没有一个人，所以清光走得很慢很慢。围巾下摆随着他的步伐在胸前摇曳，在看不清的夜色中变成一团暗红。
“……明明一片漆黑，却看得异常清楚啊。”
清光边走边望向远方，围绕着本丸的山丘上也不知道种了什么树，明明春夏是漫山的芳华，却在这个季节悄悄染上了些许枫红。在亮着微弱灯光的走廊上，那还不艳丽的红色一清二楚地映进他眼中，宛如今日抬头望见的残阳，是一团即将燃尽的篝火。
头重脚轻的清光终于摇晃着走到了房间门口，却看见有人正倚靠着纸门站在那里。看见他走来，人影从阴影里显身了。
“什么嘛——你怎么也过来了？”
“主上不放心，让我来看护你休息……谁让你走那么慢，我等你好久了。”
安定早已快清光一步地回到房间，一直在这里等清光自己走回来。他一把抓住清光的围巾将他拉到面前，清光感到冰凉的手心贴住了自己的额头，这温度似乎给他的心底也降了温。
“安定，你的手变得好冰。”
“是你的额头太烫了、”
“……然后？我已经回到房间了，待会就去睡觉，你可以回去那边继续了哦？”
“我都吃饱了，当然是要留下给你那张熟睡的蠢脸上画涂鸦了。”
“你……算了，我已经懒得和你计较了……”
清光拖着双脚有气无力的走进房间，用最省力的方式换上了睡衣。他扭头一看，安定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把他的被褥从储藏室里拿出来铺好了。
“……哈？今天你可真是罕见啊。”
清光有点不可思议地盯着安定，后者则一声不吭地把另一份被褥也铺好，在枕边放自己经常读的那本冲田总司中心的小说，然后盘腿一坐。
“来吧，吃了感冒药就快睡吧。”
几秒钟对视之后，清光乖乖地钻进棉被里。人类发明的药物很苦很苦，即使就着水喝，也能感受到那股渗人的苦涩，明明只是喝进胃里，却感觉这苦下肚穿肠。喝完药清光把脸埋进枕头里，余光里看见安定趴在枕头上翻起书页的侧影。
“安定……能再摸一下我的额头吗？”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清光突然小声问道。
“嗯？怎么了？是又烧起来了吗？”
安定边看书，边朝着清光的方向伸出了手。穿过被汗水搞得乱七八糟的刘海，安定从手心感受到了那股还没有褪去的热度。
“……嗯……安定的手，冰冰的……好安心……”
清光含含糊糊地说了莫名其妙的话语。安定愣了一下，然后轻声笑起来。
…………有可以治疗病痛的药物，真好啊…………
啊……奇怪……这明明应该、是安定那家伙会说出的话嘛……真是、一点都不像我了…………
发着烧的清光脑海中闪过了这样支离破碎的语言，还没有被记住，他就陷入了深深的睡眠。
*
双眼中映入的，是火红的、漫山遍野的、没有尽头的枫叶。
“哦？快看快看，那边就是仁王门了哦？”
循着说话之人的声音望去，隐约可以看见古朴而优雅的门栏和塔尖，藏在层层叠叠的火红树冠中，宛如路标一般指引着方向。
“真不愧是京都的赏枫胜地啊，不枉我们特地来清水寺一游。”
“土方先生，难得我们放松心情来玩一次，就别绷着一张脸了嘛。”
两个佩刀的身影并肩走在微凉的石板路上，一抬头就可以望见前方清水舞台上熙熙攘攘的人影。时间已经接近傍晚，暮色还没有染上来。
“ “冲田君/总司——等等我们啦——！” ”
啪踏啪踏，只听见一前一后、两个轻巧的脚步声急匆匆地踏着台阶靠近过来，对着方才说话的人齐声喊道。紧接着，两个小小的影子扑进了他的怀里，可怜巴巴地与他对视。
“真是的……你们沿着石阶还跑这么快，万一摔倒了怎么办，清光、安定？”
“可是，我们一节一节地走，就追不上您了啊？”
一个像通透的红玉，一个像蔚蓝的湖水。被这样两双无垢的眼睛盯着，说话之人——冲田总司只能缴械投降。他伸出双手摸了摸两人的脑袋，然后指着石阶上方的三重塔说道。
“那——你们两个就先一步去三重塔等着吧？我和土方先生放慢脚步，待会就和你们汇合哦。”
“ “是——！” ”
“注意安全——”
啪踏啪踏，只听见一前一后、两个轻巧的脚步声，二人仿佛赛跑一样地登上了剩余的石阶。冲田目送他们的背影，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哎呀呀，真是两个有活力的孩子呢。”
“还不是有其主必有其刀？”
“土方先生好严厉哦——”
说话间，雄伟奢华的清水舞台已经进入了视野。他们随着游人的队列登上了舞台，向着远方凭栏眺望。向西看是连绵的西山和悠久的皇城，向下看是宛如被一刀两断的绝壁，山谷里满是红色的枫树。
“真是何等的美景啊。”
这让土方也不由得赞叹的景致，清光和安定只能努力地踮着脚尖去看。尚且年幼的身躯无法看到更高远的远方。所以目之所及，全都是一片火红。
“哇哦……好美……”
安定偷偷瞥了一眼身边，只看见了红色的枫林倒映在清光红色的眼睛之中，像是一团燃烧起来的火焰，淬炼成更加纯粹的红。
“……京都、真好啊……像我这样的川下之子，在这里、真的没问题吗……”
清光一个劲地盯着脚下随风波动的枫海，那团纯粹的红色在他眼里犹豫闪烁，良久之后他小声嘟囔道。
“你、啊！我们好不容易才能和冲田君一起出来玩，快打起精神来！”
“诶嘿嘿……说的也是……总司那么厉害，没问题的！反正——你也和我一样不好用嘛——”
安定气鼓鼓地敲了一下清光的脑袋，抬头看见冲田与土方已经顺着另一边的石阶走去了山谷的方向，他赶紧拉住清光的手追了过去。
“清光、安定——走了哦——？待会走出去买点心给你们吃——”
追着冲田的步伐，二人手拉手兴高采烈地走下了台阶。有点陡峭的石阶满是青苔，一直通往脚下长满枫树的山谷，昏黄的夕阳洒满了整片枫林，红色的枫海似乎也变成了火海。
走在前面的安定小心翼翼地踏着台阶，生怕自己会踩空摔倒。他担心清光那个笨蛋会脚步不稳，便回头张望——
“清光，小心脚步……诶？清光？”
——他的身后，什么人也没有。
安定慌忙地往前一看，原本走在前面的冲田君和土方先生，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土方先生？冲田君？冲田君？！”
手足无措的安定就这么呆然立在石阶之上，刚才还喧闹非凡的清水寺瞬间变成了一座死寂无人的空城，只有风声哀嚎着四处回旋。
这个小小的葱色的身影在风中摇曳，很快就被火一样燃烧的、火红的枫海给吞没了。
*
清光一下子睁开眼睛，黑暗之中，那一片燃烧的红色还停留在他的视网膜上，仿佛要把他也吞没一样。
刚才的梦境并没有刻印在他的脑海，在他醒来的一瞬间便随着心脏的跃动消散了。只有火红的枫海中伫立的那个小小的孤伶伶的葱色身影，变成了悲伤的画面停留了数秒钟，最后也沉入了深深的黑夜。
在完全清醒之后，一股无名的悲伤源源不断钻出他的心底。右边的脸颊湿答答的，泪水止不住地从清光的右眼中流下，滑过没有泪痣的眼角，又滚落到有痣的嘴角。他完全搞不懂发生了什么，只能任由这莫名其妙的泪水淌满面庞。
也不知道是不是喝下的感冒药起了作用，清光一身汗水，浑身都在燥热。他试着擦拭脸上的泪水，却发现自己完全无力抬起胳膊。脑袋浑沌得像是搅成一团的乱麻，连头顶都好像冒着蒸汽一样。
“啊……安、安定……”
传入清光耳朵里的声音嘶哑得连他自己都吓到了，他更没想到、自己张口第一句话竟然是先喊安定的名字。
“嗯……？你醒了？”
听见了这边棉被里的动静，一旁还在看书的安定马上探过来头。只见脸色苍白的清光整个脑袋都藏在被子里，只露出了眼睛以上的部分，他的额头和刘海上全是汗水，脸上红彤彤的，就连眼眶都是红红的。安定抓过床头的水杯递过去，清光挣扎了好半天才从棉被里支起了脑袋，用干涩的嘴巴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啊哈……生病什么的，人的身体可真是麻烦啊……”
“你都病成这样了，就别抱怨了。”
“……现在几点了？”
“还不到10点，你睡了大概有3个小时吧。”
“诶？才3个小时吗……做了一个非常长的梦……还以为过了好久……”
清光说着说着，就低下头沉默了。房间里顿时安静得可怕，隔壁的太刀房间传来的笑声都显得十分突兀。他擦了擦还没干透的眼眶，又抬起头看了看眼前安定的侧脸，终于摇了摇头。
“啊不行——梦的内容、完全想不起来了……”
说完，清光就一股脑地钻进了棉被里，没一会儿又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晚安。”
啪地一下，安定关掉了灯，一切都回归了黑暗的沉眠。
今天的本丸也是一片风平浪静。风将庭院完全染成了秋天的色彩，角落里落叶山也是越堆越高。环绕本丸的那片山丘已经被涂上整片灿烂的红，即使在清晨微弱的阳光下也映得人眼睛生疼。
“清光？你已经没事了吗？”
审神者正在房间里编排部队名单，被突然出现在门口的清光吓了一跳。患感冒的清光才在病床上休息了两天，就自告奋勇地要求参加今天出阵。
“当然了，主上——我可是痊愈得很快的！”
清光非常元气地拍拍胸膛，露出个大大的笑容，隐约还能看见犬齿，气色虽然还没有完全恢复，却用这个笑容一下子击溃了少女内心的担忧。
“既然清光都说没问题了，那……你就和第一部队的大家一起出阵吧。不过队长要交给石切丸来担任，等你完全病愈了再换回去哦。”
“好——我一定会拿誉回来的——”
清光刚向审神者保证完，就趁着大家不注意背过脸小声地咳嗽。他正准备走去入队的方向，就被人从身后拉住了脖子上的围巾。他扭头看见安定那只死死拽住红围巾的手，在一团艳红中显得那么苍白。
“主上！我也想申请出阵！”
安定就这样站在走廊上大声呼喊着审神者，这让平时看惯他温和待人的大家十分吃惊。审神者先是一愣，然后露出理解的微笑，赶紧让第一部队中的堀川去代替安定前去内番。她还特地拿出御守，给第一部队每人派发一个。
“你又想勉强自己了。”
站在时空传送的通道里，安定凑近清光，小声地告诫他。
“……我、可不想就那么躺在病床上。无能为力的感觉，好不爽。”
清光头也不回，用很小的声音抱怨道，但这每一字每一句，还是清楚地传进安定耳中。因为没回头，他看不见安定紧紧握住的双拳，那力度似乎要抓出血痕来。
“那么，传送开始……大家一定要平安回来！”
审神者声音随着时空传送越来越远，清光沉默地整理好被安定抓乱的围巾，再也没有说什么。待取回视线时，他们已来到今天的战场。
“各位，审神者大人吩咐说，今天出阵主要目的是回收资源，并不是迎击敌人。一路上请万事小心，我会帮助各位祛除厄运的。”
身为队长的石切丸说完这番话，大家才发现这里并不是平日经常征战的承久之乱或者厚樫山，而是一个对他们来说有些低等级的时空。
放眼望去，是连成一片的山丘，竟和围绕本丸的那座有点相似。凑巧的是，这个时空也正是秋天，充满寒意的空气钻进了的衣襟，让清光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一路上所遇全是不足为惧的敌人，他们顺手几下就斩掉那群杂兵，一直朝着山中隐藏的资源点进发。从远处看起来并不雄伟的山丘，走进了才意识到有多么高大。山中有着成簇的枫林，也已经被这个时空的秋风染成了火红。安定跟在清光身后，走在这一片陌生的枫海之中，顿时觉得有点恍惚。
“是大吉的金运。看来我们会带着意想不到的收获回去。”
在岔路口祈祷加持的石切丸微微一笑，带领大家走向了山林深处。山路上铺满无人打扫的枫叶，脚踩下去便发出了咔嚓钝响。层层叠叠的枫叶散发出腐化气味，是和本丸那座芳香的落叶堆完全不同的危险味道。
“……大家停下。前面好像有打斗的声音。”
走在前面的青江突然拦住大家的去路，听觉敏锐的他闭上眼睛仔细聆听一会儿，露出诧异的神情。
“是检非违使！”
刀剑激烈碰撞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小，不一会就被复数的沉重脚步声所代替了。在山中遇到检非违使可不是什么好事，所有人的神经都紧绷起来，摆出随时拔刀的战斗姿态。
“……那边完全被不详的气息笼罩了。索敌成功，鱼鳞阵！”
虽然做好心理准备，但敌军出现在视野的那一刻，所有人还是愣住了。那是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高等级太刀与长枪，他们可没有无伤击败对方的胜算。
“青江找机会接近薙刀，清光君和安定君迅速出击攻击长枪，和泉守、萤丸和我负责垫后。拔除污秽吧！”
满目火红的枫海之中，检非违使浑身散发的苍蓝色光芒异常显眼。他们踩着溯时军的尸体进攻过来，带着不容抗拒的死亡气息。
“哈，就是这里！”
闪电一般出击的青江早已跳到了敌人的身前，赶在敌方薙刀出手之前就刺了上去。然而青江全力一击只将薙刀斩成中伤，对方一个肘击将他弹飞到空地上。
“噢啦噢啦噢啦——！”
背对背的清光和安定喊着口号，朝着不同方向飞扑而去。安定赶在薙刀再次出手前补上一刀，又干脆利落地斩断脑袋。清光面朝为首的高速枪先是一个飞踢，随后用一招三段突深深插进对方咽喉。
紧接着，和泉守也冲过去收割了一把太刀的性命，石切丸和萤丸纷纷出手挥刀，把剩下的残兵败将也解决了。
“大家、有没有受重伤？”
萤丸从检非违使的尸体上跳下来，甩甩刀尖上的血迹，担心地问大家。
“噢，刚才可真是危险呢……哈哈。”
青江被石切丸扶起，揉揉刚才被肘击的地方，露出“不要紧”的笑容。
“……1、2、3、4、5……不对，这里检非违使的残骸只有五个，还差一个哪里去了？”
安定低头数着脚下的尸体，发现了不对劲。他几乎没花时间思考，立刻回身跑去清光的方向。只见清光站在队伍后面那片火红的枫海之中，用刀身勉强支撑着身体。突然，他唔住喉咙俯下身子，身体开始剧烈的颤动。
“……咳、咳…呼啊……咳咳咳咳咳！！！”
几乎同时，方才被清光刺倒在地的长枪动了。冷到骨头里的苍蓝色光芒瞬间从背后笼罩清光的全身，正在剧烈咳嗽的清光努力反手把刀刺过去，却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凭借最后残存的生命力，高速枪把刀尖挥向清光没有防备的后背，只一刹那，喷洒出的血溅就染了满地，颜色竟然比枫叶还要鲜艳惹眼。
“清、清光——！”
“呜噢噢噢噢噢噢噢噢！！！砍掉脑袋去死吧——！！！！”
这短短几秒，除了安定谁也没有反应过来。付丧神眼中闪起冷光、一跃而起，用最快的速度飞奔过去，抄起刀就砍掉对方的手臂。不等身体落地，他又借着冲力把刀刃狠狠插进高速枪的喉咙，出刀又狠又准，把长枪完全钉死在了树干上，战斗终于完全结束了。
身受重伤的清光痛苦地蜷缩着。他大口喘息，发出微弱的咳嗽声。红色的血迹铺洒在满是枫叶的大地上，是更加刺目的一团红。
“啊……清光……清光——！”
安定在眼中烙印下这一幕。红色火焰在他蓝色的瞳孔中复苏，是那片火红的、漫山遍野的、没有尽头的枫海，随着暮色的秋风荡起波纹。
“清光你这个笨蛋……笨蛋……呜……呜啊啊啊啊……清光……冲田君……不要再离开了……再也不想失去任何人了……你快醒醒，醒醒啊——！！”
他脸色煞白地颤抖着，蹲下身子把受伤的清光紧紧抱在怀里，连羽织下摆都被血给染红。山中的风充满了寒意，勉强自己而出阵的清光根本就没有痊愈，就算失去了意识还是在不停地咳嗽。这咳嗽声似乎更加激起了安定的回忆，他语无伦次地呼喊着清光的名字，浑身止不住的颤抖，连牙齿都在打战。
“安定！安定！你冷静下来，他不会有事的！”
和泉守解下自己的羽织给清光披上。他知道安定现在想法，却只能无声地摇头叹息。
“真是太糟糕了……必须马上返回本丸。”
石切丸迅速地联络了审神者，发出了撤退回城的请求。他看了一眼怀抱着清光的安定，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大和守安定。
是一个无比害怕失去任何人的大和守安定。
*
那一年的清水寺，漫山遍野都是似乎要把人吞没一般的、火红的枫叶。
“好美啊——枫叶的颜色——”
那时的清光还是褴褛的川下之子，初来京都还没多久的他，十分羡慕这份枫红的艳丽与光彩。在清水舞台上踮着脚尖眺望远方，京都的美景和世界的辽阔倒映进了那双红玉似的眼中，让第一次欣赏人间秋色的他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打起精神来！我们好不容易才能和冲田君一起出来玩的。”
身边的那个和自己一样小小的身影，这么对他说到。同样被美景震慑的安定，在用独特的方式安抚着自己充满卑微和不安的心。
“诶嘿嘿……总司那么厉害，反正，我们都是一样的不好用嘛——”
紧接着，他们追随主人的步伐，手拉手、小心翼翼地走下了有点湿滑的石阶。脚下是长满枫树的山谷，被暮色染成了一片渗人的火海，映照在他自己红色的眸子里，宛若一团淬炼过的纯粹的红。
他记得那一天，土方先生、总司、他和安定一起穿过了漫山了的枫海，走过了那片仿佛在燃烧一半的美丽枫林，目之所及，全都是一片火红。
他们走出了清水寺，还在山下亭子的红伞下吃了美味的点心。
“明年的秋天，我们还要再来哦——”
“冲田君，大和守安定，加州清光，一个也不能少！”
“安定、过分！竟然把我的名字放到最后面！”
“啊哈哈~真是有活力啊——”
“倒不如说是吵死人了。”
“土方先生、别这么说嘛，下次把国广也带出来一起玩吧？”
随后，这一行人喧闹的欢笑声，连同方才见过美景一起，沉入了无底的黑暗。
“……那是我们刚刚得名‘壬生狼’的那个秋天啊。”
安定的意识终于从一片空白里回来了。
同样受伤的他并没去手入，而是蹲坐在手入室门口，片刻不离地守着正在治疗的清光。由于刚才太过激动，安定也一度陷入了半睡半醒之中，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我们和冲田君、还有土方先生，一起去了清水寺看枫叶，还吃了特别美味的年糕。”
安定抬头看向手入台上正在昏睡的清光，明知现在他听不见自己的话语，但还是不停地说着。他握紧了手中自己的刀鞘，又把脸埋进抱着膝盖的手臂中。
“然后我们还约好了，来年也要再来赏枫。”
他的肩膀一颤一颤地抖动着，忍不住开始抽泣。
“……结果……第二年的秋天，你去哪儿了……”
这世间一切景致仿佛并没有被池田屋的骚动和新晋的队士所打乱，一切还是那么理所应当，一如既往——京都绝美的秋色，弯弯折折的街道，喧嚣的人山人海，流动的蔚蓝天空，仰头便能瞥见的枫叶。
但是……身边那个眼眸中映照着火红的人，却再也不见了。
站在冲田总司身边，欣赏秋色的身影，只剩一人。
“明明说好了，要再一起去看枫叶的……说好了、要一起保护他的……加州清光，你这个骗子，你这个大骗子！！”
时间流转，动荡不休，他再次意识到四季更迭的时候，已经身在了远离京都的地方。陪伴冲田君一起走过了那个漫长而悲伤的春天，亲眼目睹着夏季闷热的黑暗吞没了花与水，待到秋蝉也停止了鸣泣，站在无尽枫海之中的，只剩下大和守安定一人。
那个孤伶伶的葱色的身影，在火红的秋风中孤独地摇曳，一点点变得稀薄，最终还是完全消失了。随后，便是不知过了多久的沉眠。
“……好不容易才能在这里再次相见，我原本以为再也……”
安定说了一半突然停住了，他粗鲁地擦了擦脸上的泪痕，一下子站了起来。他踩着重重的脚步走到手入台前，一把抓住清光的衣领，还在流泪的眼睛里全是愤怒。
“结果你这家伙，不仅勉强病还没好的自己出阵，还搞得一身重伤！要不有御守在，你就真的没命了！！真是个笨蛋，大笨蛋——！！”
“咳……咳咳……吵死人了你……”
被揪起来的清光咳出声来，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他颤巍巍地伸出手，擦了擦安定脸上的泪痕。
“哦呀？清光已经醒了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就站在门外的石切丸推开了纸门，今剑也轻巧地把茶水端了进来。安定吓了一跳，立刻放下了抓着清光衣领的手。
“抱歉……让大家担心了。”
清光用手肘支起身子，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松了一口气的安定一下子瘫坐到旁边的垫子上，身上的伤也疼了起来。
“喏，这个给你~安定也别忘了去治疗哦。”
今剑往安定手里塞了一颗枫叶型的糖果，然后和石切丸相视一笑，一起拉上了纸门离开。
“啊……好痛好痛……我也得赶紧去手入了。”
安定从垫子上起身正准备离开，却被清光从背后拽住了围巾。他转脸一看，清光正低着头咳嗽，泪水似乎一直憋在眼中，直到现在才喷涌而出。
“……说了那样的话，对不起。”
解开的衬衫衣领之下，清光的脖子上伤疤已经浅得几乎无法看出来了。他用手心捂住自己随咳嗽声而起伏胸口，在那里跳动着的、是真真切切的心跳。
“哈哈……好痛苦啊……人类的身体，原来是这么脆弱的吗……原来，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就是这样的吗……”
他一边咳嗽着，一边断断续续地说。
“心想着、只是躺在病床上的自己实在太没用了，至少可以奋力地战斗吧……果然不行啊。”
“……会很开心吧。”
“嗯？你说什么？”
“冲田君、如果看见了你努力战斗的样子，一定会很开心吧。”
“……诶？”
听清楚安定口中的话语，清光惊得瞳孔都放大了。
“不过，依旧很蠢就是了。”
安定说罢，像是掩饰什么一样地快步离开了手入室。拉上门的那一刻，他冲着门缝里清光的脸微微一笑，是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
“快点好起来哦。”
然后，手入室里只剩下了看呆了的清光，久久地静坐在那里。
*尾声
“那么——下面我来宣布这一次的奖惩。”
前几天出阵的第一部队在庭院里站成一排，接受着审神者的训话。
三日月和莺丸笑呵呵地在屋里喝茶围观，鹤丸已经凑了过来准备看热闹，连一期一振都引导着弟弟们在枫树下排排坐好，和岩融一起分发着今剑拿来的零食。
终于大病初愈的清光站在队伍最前面，几乎要负全责的他已经做好了被惩罚的心理准备。天空十分晴朗，洁白的流云在这片蔚蓝里排成了一个类似富士纹的形状，看起来让人安心。
“嘛、大不了我连着做一个月的畑当番就是了。”
天气已经转冷，连白天的风也变得很凉，清光撅着嘴拉紧了围巾，两眼无神地看着天空发愣。
“哪儿有那么简单的惩罚，你可是把主上吓得大哭一场的罪魁祸首。”
青江扒拉了一下刘海，愤愤地拍着清光的肩膀。
“肃静，肃静！”
审神者清了清嗓子，拿起一张很像演讲稿的东西念了起来。
“这次出阵会遇到检非违使，纯粹是意料之外的事情。大家十分英勇地战胜了他们，值得鼓励——”
庭院里响起了毫无干劲的鼓掌声。
“虽然有人员受伤，但是收获的资源也不少。总的来说，还是很不错的~！不过——加州清光病还没好就坚持要出阵的愚蠢行为，大家可千万不要学噢！再这样我可就要扣小判工资了哦！”
“哦呀哦呀，我们才不会学他呢。”
“哈哈哈哈哈哈！知道了知道了！”
顿时，所有人都哈哈大笑起来。就连平时稳重的太郎和江雪都忍不住露出了微笑。清光低下了脑袋，脸一阵通红。
“当然了，看在清光那么勇敢的份上，这一次就算了！作为代替，清光，你要全权负责本次的落叶烧烤大会哦！”
“诶——？？！！”
“事不宜迟，大家这就开始吧！”
说着，吉行就在审神者的指挥下从房间里抱出来一筐红薯。狮子王和大俱利已经在堆落叶的庭院角落挖好了坑，长谷部把准备好的树枝和干燥的枫叶铺了进去。安定把一脸不情愿的清光拽了过去，把审神者给的打火机递给了他。
“噢噢——原来这样就能点火了，好棒——”
清光弯下腰，在烛台切的指导下把准备好的红薯和土豆放进坑里，然后点燃了里面的叶子。伴随着植物燃烧的独特香味，火焰也逐渐冒了上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点燃的是枫叶，清光觉得这火焰异常的红。
“接下来，等火烧得旺盛了，就可以往上面堆落叶了。”
“哇哦——好厉害——”
从没见过落叶烧烤的短刀们已经欢呼了起来，就连鹤丸也一副“吓到了我”的表情，好奇地看来看去。曾经作为武器的大家，享受着这份成为人才能体会的现世的快乐，簇拥着这团枫叶堆成的火，开心地玩闹起来。
“真好啊，秋天。”
“是啊，枫叶的颜色真是可爱呢。”
清光坐在冒着烟的落叶堆前，手里把玩着一片枫叶，均匀地染着红色。安定坐到了他的身边，两人一起望向这团火。散发着高温的火苗噼里啪啦地响着，和远处山丘上的枫叶交相辉映。跳动的火舌映入他们的眼睛，穿过了久远深邃的时光，化作了火红的枫海。
像是火焰，却不会燃烧之物。
像是枫红，却不会留存之物。
是刻印了思念的灿烂，也是锻冶出了透彻灵魂的炙热。
“等近期的任务都完成，大家一起去赏枫吧！”
被短刀簇拥着的审神者突然大声地说。清光和安定听见先是一愣，然后四目相对，哈哈一笑。
“好——”
他们看着对方的眼睛，确认了互相眼中的枫火，用只有对方才能听见的声音说。
“这一次别再爽约了。一定哦。”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