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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田组】《甲府城异闻录》※02

※庆应甲府特命调查,加州清光、大和守安定、冲田总司、新选组、一文字则宗中心

※冲田组无差正剧历史向,无明显CP倾向

※含有部分自家本丸设定,涉及真实历史事件和人物,如有考据疏漏和错误欢迎指正,因故事需要会对历史进行一定的改编/杜撰/曲解,请以实际史实为准

〓目录索引〓

前文→※00·序章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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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之一  番外之二 番外之三

本宣→▲▲▲▲

 

*

干瘪的枪声零星落尽之后,炮火的硝烟也渐渐散去了,环抱甲州的山野再次沉入寂静,只有灼烧过血肉的火药的焦臭弥散在风中,四处宣告着一场激战的落幕。

大和守安定站在墙垣上躁动不安地徘徊。他昂首眺向那条通往城郊的道路,又时不时看向脚下的甲府城内庭,城门前聚集着整齐待命的支援队伍,几位番队队长和他们的护卫正在检查枪械和佩刀,所有人都在紧张地等待出阵部队凯旋,满溢城池的沉闷气氛让安定的情绪也愈发焦灼。

“……怎么还没回来啊,不会有什么状况吧……”

“放心,那个人向来是战无不胜的吧?倒是你,别再乌鸦嘴了——”

被安定碍了视线,靠坐在瞭望塔下的加州清光嫌烦地啧啧嘴,目光却没从城下町的方位移开分毫。

黑色的烟雾盘旋在他们周身,缓缓被风搅动、又缓缓凝聚回来,在形似少年的肢体上拢合成黏重的雾霭。用余光瞥到了自己的样子,清光不高兴地甩甩手,扭过脑袋换了个方向远眺,安定也忍不住别开了脸、索性抬头望向了更高远的地平线。

环城的山峦间还萦绕着一层层未散的雨云和水雾,当中混合了一丝细微且令人不快的气息——就像是硬壳被利器撬开一道裂缝,来自外部的腐坏恶臭由此渗透进来。安定记得这种味道,他也听那些修正者提到过,这是时间和因果被异物搅动后留下的气息。

早在盛夏的五月时节,这种气息就曾若隐若现地散布在甲州大地上,回想起当时的事态,安定不由地握紧拳头。异状出现的时间与那一天太过接近,甲府城一度进入了高度警戒状态,如果不是整个计划因此被迫加速进行,他和清光也许还能……

哒哒、哒哒——急促而规律的声响被敏锐的听觉捕捉到,打断了安定的满腔愤然。那是马蹄踩过水洼发出的踢踏。

一个激灵窜上脊梁,安定和清光几乎同时跳起来,往归城的那条道上极力眺望,几排移动的小黑点很快进入了视线。

“是出阵的队伍!他们回来了!!”

守城卫兵在瞭望塔上发出呐喊,聚在内庭的人群也随之腾起阵阵骚动,但他们终究比安定和清光慢了一拍。付丧神们早就跃到了城墙高处,在视野最好的方位俯瞰那条入城的必经之路,只见黑点逐渐靠近、再从黑影变成清晰可辨的人影。先是骑兵队、再是步兵队,整整齐齐几列人马不紧不慢地穿过町巷、踏上大道,甲阳镇抚队的旗帜在风中骄傲然舞动。

“清光、快看那边!”

“啊、噢——真好呢……”

当他的面容映入视野,安定和清光一齐发出了小小的惊呼。

那个人骑着马威风凛凛地走在队伍中央,硬挺飒爽的黑色洋服衬得他身形挺拔。夕阳在他肩膀落下了一层灿烂的金箔,利落高束的发辫随着马步在脑后晃晃荡荡,接着、那个青年——冲田总司边和左右的同伴聊着天,边笑盈盈地朝城门方向挥了挥手,瞭望塔上再次爆出一阵欢呼。

即使这光景已不是第一次目睹,付丧神们还是会为此入痴入迷。也不知是不是披挂在冲田总司身侧的夕阳太过刺眼,安定眼眶中竟涌上了汹涌的酸涩,他几乎忘了自己是为何物、又是为什么站在高耸的城墙上,这双眼里仿佛从一开始就只容得进青年这般风发元气的模样。

他晃晃脑袋,让自己从恍惚中缓过神来,伸手捅了捅身旁仍看得呆然的清光,清光吃痛叫了一声,也不服气地弹了安定的脑门。像曾经留守新撰组屯所时争抢今天谁来当番那样,两人吵吵闹闹拌起了嘴。

“喂清光,待会不许和我抢最靠前的迎接位置!”

“开什么玩笑,好东西当然要凭实力去抢,先到先得——”

清光不屑地耸耸肩,嘴角咧开了混合着天真与狡黠的坏笑,可他顿了一顿,坏笑又慢慢凋谢成无奈的苦笑,眸中闪烁的赤红也骤然黯淡,

“……不过呢,这种事、我们还是放弃吧——”

空气霎时间变冷了。安定本能地想要反驳,声音却蓦地哽在喉中,潮湿的夏风从护城河席卷而上,把缭绕在他和清光身上的浓烈的黑色雾霭吹得飘飘忽忽,烙进他色泽浑浊的湛蓝眼瞳中。

他想起了,他怎么可以忘了。

                         怪    物

——自己早已是这副身躯的这件事。

回想方才那一瞬的得意忘形,堪比耻辱的羞愧感占据了安定的心神,清光轻声嗤笑了他的愚蠢,却还是伸出冰冰冷冷的五指、拉住了安定勉强称得上是手臂的肢体。他们站在城墙上隐蔽的一角,像两簇本就印在此处的阴影,安静地目送队伍踢踢踏踏越过护城河、在城门吱呀吱呀的开合声中鱼贯而入。

当确认了青年直到入城也没看见自己的身影,安定长长舒了口气。付丧神们灵活而轻盈地跳下城墙,在内庭找了个远离人群的位置待命,两团黑影动也不动,尽量抹去自己的存在感,只是远远看着冲田总司和出阵的队长被同伴们簇拥其中。

“无人牺牲,只有几个队士受了点轻伤。但是我们损失了几振溯行军护卫,果然和那些大人说的一样有异状啊……”

“情况尚不明确的话,贸然恋战非常危险,多亏冲田队长及时赶来支援传信!”

“哈哈哈,我只是帮忙带了个队,这功劳可不能算我的。”

队伍稍作休整后立马清点了伤员人数,胜利的喜悦很快洋溢城池之中。冲田总司边说边骄傲地拍拍腰间佩刀,那柄华美而锐气的金色刀鞘随之摇动,反射了几缕爬进墙垣的斜阳。安定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把刀。

“喂——总司!副长叫你和其他干部赶紧来天守阁开紧急会议!”

“知道了——不过左之,你站那么高小心掉下来啊——”

“要你管!咦、啊!!”

从高一层的中庭传来了原田左之助高亢的喊声,那位十番队队长大大咧咧地爬上墙垣,趴在上面吸引了内庭人群的目光。然后他被永仓新八一把拽了回去,发出了同样高亢的惨叫,大家被逗得哈哈大笑,一时间给这座过于广阔的城池镀上了昔日欢闹的故影。在一片热烈的喧哗中,冲田总司暂时告别了整备中的队伍,随其他干部快步走向了登城的坡道。

——就这么保持距离,默默跟在后面吧。安定和清光默契地对视,打算等他们走远了再出发,却见青年没有跟上大部队,反而转身直奔付丧神们所在的位置,摆摆手对着他们招呼道。

“嗯?你们怎么不过来呀?站那么远干什么,非人的小家伙们?”

安定愣了一愣。没料到青年会突然靠近,旁边的清光近乎本能地往后缩起肢体,缭绕的黑雾也跟着局促地晃荡。

自己下意识的反应显然有些过激了,会遭到他的反感吗?付丧神们的心顿时悬了起来,可冲田总司像没看到似的、保持着伸手招呼的姿势没动,乌溜溜的眼睛恶作剧般眨了眨。

“你们不是要负责我的护卫工作吗?动作再不快点,我可要在会议上告状咯?”

嘴上说着坏心眼的话,冲田总司脸上却笑嘻嘻的、没有半点恶意。付丧神们闻言也不敢耽搁了,赶忙从角落里跳了出来,一左一右紧随在这位主人身后。

和其他干部身边那些形若鬼神的溯行军护卫不同,似烟似雾的黑色瘴气遮覆了安定和清光的身躯,这让冲田总司带着他们走在甲府城中显得格格不入。安定也非常清楚,这些其实也只是遮盖面目的拙劣的障眼法,他和清光不愿和人太过靠近,也不会在青年身边久留,因为藏在浓稠雾霭之下的才是他们绝对不想示人的真正的模样,是一不小心就会被揭穿的不堪的真实。

可冲田总司却总是轻而易举地越过他们的防线,让付丧神们措手不及。就像现在这一刻,青年带领他们慢悠悠地踏上登高的台阶,向最高层的本丸楼宇走去,三个斜斜的影子撒在地上,一长两短,伴着靴子踩在石阶上的音节朝前悦动。冲田总司走着走着会忽然停下,像在确认小跟班们有没有跟上那般回头瞥上一眼,再重新跨步向前。

如果可以上前拉住他的一只手、肆意地陪他玩闹一番,那该多好啊——就像很久以前曾在哪里发生过、或是过于期盼着可以实现一般,安定脑海里浮现了这样的幻象。

“这些烟明明看起来像影子,却能被太阳照出影子,好神奇啊——”

当身后的安定或清光停下步伐,浮荡的黑雾在惯性之下飘到跟前,青年就会好奇地用手指戳一戳,再说点无关紧要的闲话。无论他怎么逗趣,付丧神们也只会强行抑住心绪、不会做出什么反应,更不会对他开口说话,冲田总司也习惯了把他们当做沉默的倾听者。

“说起来,我在回来路上遇到件怪事,反正和土方先生说了也没什么意思,你们随便听我唠叨唠叨好了。”

沿坡道一路向上,在他们踏上通往最高层的石阶时,冲田总司歪起脑袋想到了什么,随口对付丧神们闲谈起来,

“就是在最后清场撤离的时候,好像有人喊了我一声……挺奇怪吧?明明整个战场附近已经没有其他活人了?当时还有枪声没落尽,声音也在很远很远的方位,但我确实是模模糊糊听到了、有人这么喊我……”

青年顿了一下,口中发出几个音节,

“——‘冲田君’。”

安定瞪大了圆眼睛。脑髓过电般地窜上一阵恶寒,胸膛像被烫红的烙铁狠狠剜去一块,耳膜中迸出铺天的嗡鸣。他顾不上思考这些话语的意味,甚至连脚步都忘了踏下,定定地立在了原处,直到脑海里的麻痹感散去,安定才发现清光不知道什么时候紧紧握住了自己的手。

“啊、哈哈哈……感觉很久没被人这么称呼过了,果然是我听错了吧?”

察觉到气氛蓦然冷却,冲田总司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连忙转身看看两个落下几步台阶的付丧神,可他们依旧不言不语,隐匿在黑雾中的面容什么情绪也没有表露。

等冲田总司重新朝前走去,安定才挣开了清光的手,任由不可自制的颤抖爬上脊梁、蔓延全身。

——冲田君、冲田君、冲田君!!

他也想高喊!想呐喊!想竭尽全力地这么呼喊!

可他不能!他做不到!他甚至连一声呜咽都不可以发出!

胸肺被激烈的情感剐蹭得近乎溺毙,安定大口大口喘着气,却没让唇齿漏出半点声响。他痛苦地岣嵝身体、缓慢登上了下一节石阶,抬头看到清光正在前方静静地俯视着自己,那双镀漆的红眼睛里沸腾着不知是决然还是悲悯的东西。

哪怕只隔咫尺,他们也什么都传达不到。

因为就算此时不顾一切地开口呼唤那个人,大和守安定与加州清光的声音传入冲田总司耳中,也只会变成他根本听不懂的、尖锐刺耳的怪物的嘶叫。

 

*

——在做出那个决定的那一刻,我……我们就失去了伴他左右的资格。

安定深深地吐息,好让心绪平复为没有涟漪的静水,残夏七月的山风伴着草木的湿气灌进鼻息和胸肺,那浓烈呛人的雾霭也跟着钻入了肺腑。

这是一条无法回头、没有退路的窄道,是曾经作为冲田总司爱刀的他们,亲手选择并甘心踏上的未来。

安定一度认为自己完全接受了这样的道路,已经能够平静且漠然地远远守在冲田总司身后了。可为什么只是一句无关紧要的称呼,就能把他心中的沉寂捣得面目全非,搅起了水面之下漆黑的涡流?

他低垂脑袋和自己怄气,抬眼瞥见清光轻轻摇头,示意安定不要再继续乱想了。他们紧跟冲田总司踏入天守阁,走在这座甲府城内最高处的楼宇之中,迎面而来的肃穆气息让青年也不禁挺直了腰板。

候在走廊上的守卫为他们打开大广间的纸拉门,露出里面朴素又不失威严的装潢。近藤勇正座于榻榻米正中,其他干部在他左右围坐一圈,百宝阁上摆着精美考究的漆器和盆栽,整个房间颇有幕臣谒见的气势。

和以往的干部会议不同的是,一团浮空的黑影飘悬在榻榻米上,被众人围在中央。它既像虚空中漂浮的繁星、又像闪烁的细碎电流,那并非实体、而是从深邃深远的某处裂开的一道空洞,从中传出无机质的难辨性别的人声,不规则的圆形轮廓以心跳的节拍颤动、不断变幻着。

那便是坐镇于甲阳镇抚队背后的强大力量——历史修正主义者们传来的即时通信。

局长和副长正严肃地和黑影的另一端交谈,看到冲田总司踩着慢悠悠的步伐进了大广间,土方岁三不由地皱了下眉头,边抱怨边招呼他赶紧入座。

“总司,太慢了!以你现在的身体能力,只用几步路就能从内庭跳上来吧?”

“诶?哦……我都忘了还能这样,土方先生就当我是想顺便散个步吧,哈哈哈。”

冲田总司也没过多打诨,乖顺地过去端坐在两位头目身旁,他取下腰间的太刀随手放在膝边的榻榻米上,顿时、门旁待命的一众付丧神和溯行军护卫纷纷看向了这边。

那是一把无比尊贵的华美的刀。菊瓣样式的刀镡淬了金般明亮,金色刀鞘上点缀了白漆的纹路,磅礴的灵力和意念从鞘中渗漏而出,当中的白刃寄宿着足以令在场所有非人者艳羡的强大执念。幸好那些危险的目光只持续了一瞬就被收回,只剩安定和清光还直愣愣地看着那把刀。

这就是守护着冲田总司、助他战无不胜的刀——安定不禁想象起了他挥刀斩敌的模样。冲田君……是怎样挥动这把刀的呢?紧握刀柄的手掌比以前更可靠有力了吧?挥动刀刃带起的风声动听吗?砍断脖颈的触感会是怎样的?飞溅出来血肉有多温热呢?

不知怎么地、安定竟有那么一刹间产生了恍惚的真实感,仿佛脑海中的冲田总司握着的不是这把太刀,而是一把加州清光或者大和守安定。他肩膀一震、赶紧晃晃脑袋脱离这种妄想,把注意力转回眼前正在进行的会议。

“——这场战役进行的同时,几处装置都监测到了巨大的时空波动,可以判定是时之政府派人打破了屏障,恐怕他们的部队已经闯进了这个时代,正潜伏在甲州地区内。”

听到修正者以没有平仄的机械之音道出结论,几位干部眉头的沟壑又深了几分。稍作沉默后,近藤局长啪地拍了一把把榻榻米上的虎彻刀,决定道。

“……当真如此的话,我们需要即刻启用最严密的守城方案,晚一步都可能被对方趁虚而入。”

“近藤兄说的没错,那帮家伙很有可能明天就会有所行动……去传令给炮兵队,马上部署四斤山炮负责守城,瞭望台的巡逻队全天候巡查城下町动向,必须确保古城内每一个角落都处在监视当中!”

副长话音一落,候在他身后的山崎丞立刻行动、闪身消失在纸拉门前,速度快得像一阵疾风。随后大广间的半空骤然变亮,从浮空的黑影中投射出数道悦动的猩红光芒,整个房间被重叠交错的模糊影像笼罩。

“这座甲府城,还有在座的甲阳镇抚队——也就是前新撰组的各位。你们是被历史修正可能性推演所选择出来的杰作,也是最有希望给历史必然带来震荡的种子。可不要让我们失望啊。”

说着这样的话语,修正者声音中却没有掺入任何情绪。大广间突然陷入死寂,所有人都僵住不动了,由修正者根据历史流动演算模拟出来的、堪比现实般真切的画面被强行灌进了在场每个人的脑海,强迫所有人观看历史和未来的多重可能性。

数不清的复数声像沿着时间正轴往前播放,又在相似的终点同时回溯倒流,他们目击了同伴的生和死、自己的生和死、新撰组的生和死。在一阵阵催人作呕的晕眩中、安定眼前的画面最终停在了此时此刻笼罩在猩红光芒中的天守阁大广间,一串鲜红的标识在角落跳动,正是今天的日期——庆应四年七月十七日,1868年9月3日。

“……为了抵御时之政府派来的付丧神部队,你们需要更加强大的实力……收下吧。”

通信就此结束,构成黑影的深邃星点不再闪烁了,半空中只留下一圈裂缝般的虚空,突兀地悬在房间中央。

就在时隙关闭的同一时刻,从付丧神们躯体上毫无征兆地冒出了浓烈的黑雾,这雾气如同滚烫的剧毒,还没从晕眩中缓过来的非人者们纷纷发出了凄厉的悲鸣,片刻后、连窗外都回荡起了嘶叫和悲鸣,几位干部赶忙拉门去看,才发现整座甲府城中都弥漫着黑漆漆的雾霭。

“呃啊、呜……!”

“清、清光……我好痛、好痛……!”

安定试图去抓清光的手,剧痛却让他动弹不得,就像有业火从骨髓里钻出,在每一寸皮肤和血管里延烧。灼热的灰烬又迅速重组再生,痛楚很快变成又痛又痒的酥麻感没花多久就蔓延了浑身上下,如同被万千虫蚁在血液里爬动、到处啃食,。

所幸这种折磨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天守阁内的付丧神们很快重新站了起来。这浓雾似乎强化了非人者的力量,蓬勃的灵力在空气中几乎实体地碰撞着,随着越来越多的溯行军护卫从中脱出,满城的黑雾和来时一样迅速消散,眨眼间便没了踪迹。

旁边的清光缓缓站起身,想把安定从榻榻米上扶起来,可在他们对视的一瞬间,清光手中的动作顿住了。

安定怔了一怔。随即他也意识到,那道始终包围着他和清光的浓稠烟雾也在刚才一并散去了,他们再也没了遮盖面目的屏障。

紧接着,他眼中映进了清光的脸。

那张脸一半是清俊秀丽的少年的面容,缀在嘴角的美人痣十分惹眼,那是付丧神过去原有的可人样貌。另一半却爬满了扭曲的乌青印记,小小的虎牙被尖利的獠牙替代,浑浊的猩红光芒染上了那只红玉般通透的眼球。

目光往下挪移,他看到清光纤细的肢体上突兀地隆起粗大的骨节和几乎爆出来的血管,关节处长出了硕大的肉瘤和筋膜,锋利的骨刺沿着脊椎伸出皮肉、再沿四肢蔓延盘旋,把清光身上的马乘袴刺穿成一条条褴褛破布。

这些过于狰狞的肌体附肢攀爬在清光单薄瘦小的身体上,呈现着诡异的不协调感。明明像把少年与怪物的躯壳各自拆解开来、再粗暴地缝合拼接,却能清楚地看出原本近似于人的模样,更是给这份不协调增添了几分凄然。

安定想把目光从清光身上移开,却像冻僵似的无法自控,他费劲全力驱使眼球转动,然后看到了自己的双手——或者说是一双形似手掌、由枯骨盘成的利爪。他下意识地继续移开视线,随后又看到了自己如若嶙峋兽骨的赤脚、畸形的附肢,还有同样爬满栉比骨刺的细瘦的身体。

这就是他们自打来到这座甲府城、就奋力藏匿在黑色烟雾之下的真正模样——绝对、唯独不想示于那个人面前的模样。

“啊……”

短促的惊呼从身后传来。安定和清光惊弓之鸟般一齐蓦地回头,目光对上了冲田总司乌黑的眼睛。

——被他看到了。

哪怕少一秒钟也好,也不想再在冲田总司眼中印下自己这副身躯——这个念头闪过脑海时,他们已经逃跑似的奔向门外、狼狈地从众人面前消失。

安定被清光拉着、仓皇躲进了天守阁与主楼之间的阴影,像两只受尽风霜的无处可去的幼兽。他们背靠木檐廊,互相看着对方那半张尚且完好的少年的面容,胸中激起宛如骇浪的悲伤,却又涌起一阵发笑的冲动,于是安定干巴巴地笑了出来。

这真是太可笑了,安定想。他只是区区一振打刀付丧神、是失去了名字与过去的溯行军一员,能够拥有强大的力量,作为护卫、武器、工具被冲田总司使用,帮助他获得胜利,这样不就足够了吗?可他们就是不愿那个人看到这丑陋狰狞的模样,就是这样苦苦掩藏了数个月,简直是滑稽又无聊,自己又是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呢?

是被清光那在意外表的毛病影响了吗?是怕被那个人讨厌吗?是不愿被他也当做怪物?还是想留住某些并不存在的美好的幻象?这一切在此时此刻有什么意义呢?

眸中不知何时蒙上了水雾,安定突然想不明白了。清光就立在对面看他笑,单薄的胸口剧烈起伏着,红眼睛里腾起滚烫的水光,和安定一样满溢的情绪马上就要倾泻出来。

在二人即将爆发争吵的临界点,一个轻巧的足音在廊下响起。

“找到了——你们果然在这里。”

是冲田总司。

安定和清光愣在原地。心头乱窜的火苗被骤然浇灭,他们一时甚至不知道要躲还是要逃,只能呆呆看着青年缓缓走来、捉迷藏般找到了藏身的夹角。随着冲田总司愈发靠近,安定和清光浑身一颤、不约而同向墙角退了一步。

立在阴影中的付丧神们依旧不言也不语,只有一蓝一红、两双灼着水光的明亮眼眸死死地盯着冲田总司,一旦他迎上那目光、他们又迅速低头别开了视线。

“啊……莫非、你们很介怀我看到你们的样貌吗?”

歪着头思考了几秒,冲田总司忽地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和垂头没动的清光不同,安定猛地抬脸看了青年一眼,又立即心虚地缩回了脑袋,这反应似乎让冲田总司坚信了自己的判断。

“你们完全不用在意我啊,虽然刚才是有点惊讶,但那只是因为我联想到了一些别的东西……想知道吗?”

听了这话,清光也慢慢抬起头,颤巍巍对上青年的目光。见付丧神们不再逃避自己的注视,冲田总司接着说道,

“唔……就是前阵子我看过的那本鬼怪故事里,有一位器物的九十九神明,化成人形后有着美丽的姿态,却因为被拥有者附加了过于执着的思念而受到诅咒,样貌也逐渐变得像是走样之物……明明是个怪志奇谈,我看了倒觉得挺感慨,所以第一眼看到你们的样子,我就想到了这位神明……啊、我好像净是在胡言乱语,是不是说太多废话了?”

虽然听得云里雾里,青年的话语还是像一场甘雨,堆积满心的淤泥被一点点冲涮开来。安定眨了眨蓝色的圆眼,又瞥向了清光,两人一齐摇了摇头。冲田总司轻轻笑笑,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布袋,倒出了几颗晶莹剔透的糖,

“其实最让我欣慰的是——这下总算可以看到你们的反应和表情了。不知道你们识不识字,之后还有空闲的话,让我把那个故事读给你们听吧。这个、给——”

付丧神们犹豫了一瞬,还是伸出了手——那勉强可以称之为手的肢体,接下了冲田总司递过来的赠礼。他们凝视着掌心中的糖果、再看向对方的眼睛,自己映在彼此瞳中的、那扭曲狰狞的怪物的模样,莫名变得不再那么不堪了。

“走吧,接下来还有别的作战会议,这一夜可不会安生了。”

安定和清光点点头。两个护卫一左一右紧随在这位主人身后,跟随冲田总司往天守阁走去。蜿蜒的石阶上点起火把,内庭也燃起熊熊的篝火,照亮了拢抱城池的大半个夜空,甲府城灯火通明的夜晚来临了。

 

*

开战的号角响彻城池的时候,东方的地平线还是一片墨色。传信的守卫踩着焦急的脚步奔进天守阁,面色慌张地向几位干部报告战况。

“前哨的踯躅崎遭到新政府军的突然袭击!!同时监测到数名实力不明的敌人,急需支援!”

“难道是那些家伙?!他们动作这么快?”

“平助不是带队驻守在那边吗?不要紧吧喂!”

烛火在其他人的沉默中摇曳,左右晃动的烛影给房间增色了几分紧迫感。这并非出乎意料的事情,修正者口中的那帮家伙迟早会有动作,但对方极快的行动力确实超乎了预期。

“……或许非人者们也讲究兵贵神速,没什么好奇怪的。”

土方岁三瞥了眼大惊小怪的永仓他们。事态紧急,鬼之副长难得掏出烟斗点起来、深深吸了几口,在缭绕的云雾中传下了号令,

“必须阻止敌人往城区前进,速派援兵和同组溯行军小队去踯躅崎支援八番队!炮兵队即刻待命,确保守城山炮随时可以开火!”

“是!!”

得令的卫兵眨眼间就闪身不见了,随后从甲府城各处传来备军出发的响动。检查刀刃的金属声、收刀入鞘的碰撞声、填装弹药的摩擦声、军靴系带的簌簌声——再细微的声音也能被安定高度敏锐的听觉捕捉到,他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这注定是一个无法安然的清晨。

因为嫌弃副长呼出的烟味,冲田总司早就躲去窗边的露台上透气了,安定和清光也随他离开了护卫们候命的墙角。从鱼肚白的天空撒下千丝万缕的晨曦,给这座宏伟而古老的城池镀了一层金色,却也缓解不了自上到下蔓延的如箭在弦的气氛。

冲田总司倚靠在木栏杆上,专注地朝踯躅崎的方向眺望。从青年那双乌溜溜的眸子里时不时闪过红光,和清光眼里的光芒很是相似,那是修正者给予他们的力量,即使人类之躯也能凭此隐约看到远处的战场。

“……安定,山那边巨大的灵力波动、你也感觉到了吧?有发现什么吗?”

“嗯。残留风中的味道,闻起来有种熟悉的气息。我总觉得,有点不安……”

“相信大家吧、会没事的……”

付丧神们在后面窃声交谈,尽量压低声音不让青年听到。而冲田总司仍然一动不动地凭栏远眺,任由晨风拂动自己的发辫到处飞扬,也不知他看了多久,当支援部队都陆续出城之后,青年忽然指向很远的一处山丘、扭头对两个付丧神发问。

“在那边的就是修正者提到的敌人吧?由时之政府派来、什么的……啊,你们点头或者摇头就好。”

安定和清光沿着指尖看去,山丘位于战场附近的高地,长满了葱葱郁郁的矮木,此时有几股和溯行军们截然不同的灵力正在半空澎湃地跃动,哪怕相隔甚远也看得清清楚楚,于是他们用力点了点头。

冲田总司严肃地拧起眉,转脸朝向山丘的方位又专注地看了一会儿,然后双手抱臂地往墙柱一靠、困扰地叹了口气。

“唔嗯……感觉很棘手啊,这个局面……我得去一趟踯躅崎才行,只能拜托土方先生了。”

——不行!那些家伙非常危险!

安定心中一惊、差点就把声音喊了出来,只能瞪着眼一个劲儿摇头。可没想到清光比他还要焦急,喉咙已经涌上了劝阻的话语,从那缀了痣的薄唇中发出的却是金属摩擦般、难听又刺耳的嘶嘶声。

“嗯?你们这是在担心我吗?没事的。”

清光迅速捂住嘴巴,不料还是被听到了,但青年只是抬了抬眸子,对两个付丧神露出淡然的微笑,

“有我的爱刀、这把一文字则宗在,我是不会被打败的——”

说着,冲田总司骄傲地拍了拍腰间的太刀,长满刀茧的手指依次抚过下绪、刀鞘和刀镡,然后轻轻把手搭在了刀柄上。攀爬升空的灿阳沐在青年身上,一人一刀的身影在耀眼的光辉中仿佛融为了一体、如此眩目如此美丽。

安定和清光呆然看着他。

冲田总司以为他们只是惯例地沉默了,就摆了摆手走回房间去找副长谈话,那背影消失在黑洞洞的门框内,付丧神们才终于眨了眨眼,迎风抹去瞳中碍事的水雾。

冲田君不知道,也不会知道,安定庆幸地想。

舍弃了名字、舍弃了躯壳、舍弃了过去、舍弃了历史,甚至舍弃了自己的存在——加州清光与大和守安定付出了高昂的代价,就是为了让他得到这把刀。

这样就可以保他矫健安康、助他百战无败,成为新撰组一路迈向胜利的希望,让和他最喜欢的大家一起迈向庆应四年之后的未来。

不允许有任何人来阻碍这条道路!无论敌人是谁、一律斩除——这便是驱动付丧神们的、唯一且最大的心愿。

“总司!我知道你在打什么注意,现在你绝对不能去前线!”

“诶?!为什么啊土方先生?”

“……总司是我们最大的王牌。在查探清楚敌人的实力之前,我们不能轻易把你这张底牌示人,明白吗?”

“呜哇……连近藤先生也这么说……我听命就是了……”

毫无意外碰了钉子,冲田总司垂头丧气地回到门边,靠坐在榻榻米上晒起了太阳。近藤与土方还在跟其他干部激烈地谈论战况,青年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依旧远眺着战场,两个付丧神就安静候在他背后。

当艳阳升至正午当空,又一阵急促的号角突然响起,凄厉的声音在城池中旋转回荡,传信守卫喘着粗气闯进来,用嘶哑的声音哽咽着报告。

“踯躅崎遭到击破!!!八番队和溯行军护卫队……全员牺牲……!!部队长藤堂平助、阵亡确认……局长、副长,请马上做出部署指示!!”

“……什么……”

猝不及防的战报让大广间里所有人瞳孔骤缩。

那位和冲田君关系很好的藤堂平助……阵亡了?安定不敢置信地眨眨眼,赶紧和清光交换了眼神,从他们的角度看不到冲田总司的表情,而青年好似动也没动、始终看着踯躅崎的方向。

“甲府城、全城戒严!!”

只听副长一声令下,修正者留下的那圈裂缝忽地亮了起来,一盏由光芒组成的罗盘浮在了半空,构造复杂的表盘上呈现点和线的标记,那正是甲州地区的俯瞰地图。通过修正者布设城中的监测装置,一个代表敌人的红点不断闪烁,提醒着所有人——敌人已经潜入了古城区域。

“啧……传令巡逻队,即刻起按照预定的坐标和线路、不间断监视古城和城下町动向!斋藤,你负责游击队的指挥!永仓,你来监控罗盘的变化!松原、井上,你们带四番队六番队镇守两座四斤山炮!一旦发现敌人踪迹,立刻炮击!!”

整座甲府城被肃杀之气包围,严阵以待的甲阳镇抚队队士和溯行军护卫纷纷列队出阵。没过多久,城外响起了隆隆的炮声,这声音像是连绵的闷雷,一圈一圈回旋在环山当中,久久嗡鸣不肯散去,连胸腔都发出了沉闷的共振。

“……那支部队,也许比修正者派来的护卫们都要强大……这样下去的话……”

良久没动的冲田总司在炮声中低沉自语,还是被付丧神们听到了。安定担忧地看向他,转脸瞥见清光垂下头紧紧攒着衣摆,另一只手不安地拉住了自己的手。

“……安定、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要相信冲田君和大家的实力,这不是清光自己说的吗?!”

安定生气地反驳回去,差点要去揪清光的衣领。这时前线又传来了消息,甲阳镇抚队开始在局势中占据了上风——山炮的炮弹混入了修正者提供的特殊火药,引燃之后会产生瘴气,可以那些非人者造成短时间的行动限制,游击队也在挨街挨巷搜查行踪,发现可疑人员即刻包围,几轮巡查和炮轰的夹击之后,罗盘上的红点很快就逼入了古城边界。

捷报让天守阁的气氛暂时缓和下来,几位干部围着近藤继续制定守城作战计划,一片肃穆的大广间中、冲田总司蓦地起身,迈着大步向局长走了过去。

“……近藤先生、土方先生……我必须去前线一趟,只有凭亲眼所见确定敌人的实力和出招,才能想到最好的破解之法,这样我才会更有胜算……拜托了。”

青年深深鞠了一躬,再抬头时眼里满是坚定的执拗,近藤为难地看看土方,土方再吐着烟圈看看冲田总司。自知谁也拗不过他了,土方只好摆摆手示意他快去快回,叮嘱他切勿暴露行踪。

冲田总司对两位头目道了谢,轻笑着低喃了一句,随后伸手招呼护卫们跟上自己。

“……我知道他们也是用刀战斗,可是在意得不行呢……能轻易杀死平助的刀,不去见识一下怎么可以?来,我们走吧。”

安定和清光没想到自己也会被叫上随行,眼中再也掩饰不住激动和喜悦。一定要保护他的安全——他们下了决心、猛地点点头,三个身影几乎眨眼功夫就从房间里抹去了身姿。他们快步奔出天守阁,跨过庭园却没有沿石阶下城,而是直接来到甲府城本丸的塀墙、轻巧跳上了顶端,脚下是数米高的陡峭墙垣,四四方方的城下町在眼前一览无余。

“走正门太费事了,我们就这样跳下去出城,你们先来——”

冲田总司拍拍手、非常自然地吩咐道,这让安定不禁怀疑青年可能早就发现了他们经常爬上墙垣等他归城的事。

扭曲的怪物之躯并不会影响肢体的协调,反而给他们的身体附加了无比强大的战力,两个小小的影子从城墙一跃而下,像猫儿般轻盈跳入灌木丛,连声响动都没发出。他们抬头一看,冲田总司竟也三两步跃下了高耸的墙垣,灵活踩了几处支点、在二人面前稳稳落地,还游刃有余地掸了掸衣襟的灰尘。

——多么令人惊叹啊!只凭人类的血肉躯壳根本无法做到的、不输给溯行军付丧神的身体能力,这就是被修正者所选择、给予的力量吗?拥有了这种力量,他就再也不可能被区区病痛所困了吧?

想到这里,安定连呼吸都带上了欣喜的急促,被旁边的清光怒瞪了一眼。三人借着房檐和屋脊一路疾奔,跳下一道道石垣、再跃过宽阔的护城河,以最短距离脱出了甲府城,冲田总司一刻不敢耽搁,带着他们避开守城的炮兵队,钻进了纵横交错的街道。

隐匿气息穿过城下町低矮的民房,在暗巷和捷径中飞快奔走,他们循着火炮的浓烟和刀枪的脆响朝西南方向移动。道路两侧的平房在炮击中变得千疮百孔,几处路口缭绕着黑雾状的瘴气,和那让人生厌的灵力交缠在一起,发出的烧焦味道呛得安定差点涕泪直流。

“……在那边?好,我们先藏在这里观战。”

安定用力嗅了嗅,很快分辨出空气中灵力最浓的方位,抢在清光前头把坐标指给了冲田总司,青年瞟了一眼便明白了安定的意思。他们就近跳上了一栋被山炮炸毁的破屋,烧焦的木头屋顶还在徐徐冒烟,正好充当了三人遮身的屏障。

“非人者一共有六、不对……七个吗?普通的新政府军士兵没进古城……?”

被冲田总司准确理解了传达的信息,负责侦查远处的清光收回手势、冲青年点点头。这明明是第一次和冲田君出阵,三人间的互相配合竟意外地默契极了,就好像他们在很久以前就是这样并肩作战的——安定不由得产生了这种荒谬的错觉。

木屋破损的柱子在沉默的观战中摇摇欲坠,恐怕支撑不了很久,而原本距离很远的金属碰撞声也伴着混乱的脚步逐渐靠近了。安定和清光屏息凝神望向路口的方位,脑内飞速估算着对方移动过来的时间差,只等冲田总司做出行动的指示。

一大两小的身影朝前方高高跃起,在木屋烧毁坍塌的前一秒迅速伏倒在对面矮房的瓦楞上。紧接着、激烈交战中的两方从这条街巷前经过,屋子在这一刻彻底塌陷、巨大的倒地声和烟雾完全掩盖了三人的痕迹。

——是正在围剿敌人的甲阳镇抚队游击队。

敌我双方在窄巷里缠斗着,游击队也借用了修正者的力量,两方的动作都是超乎想象的迅疾,锋利的刀光交错撕咬,白刃相接的脆响在空气中冰冷地回荡,浓烟中很快混入了血的腥气。

冲田总司全神贯注地观察他们的一招一式,从安定这边只能看到他们的背影,还有几抹一闪而过的浅葱色衣摆——可这种浅葱色羽织、就连新撰组都已经废弃很久了,这些家伙为什么会穿在身上?

即使如此奋力战斗,游击队还是渐渐落了下风,这场恶战只行进到巷子口就落幕了。随着几道刺穿体肤的钝响,黑血划着圆弧飞溅到了矮房的门梁,那六个付丧神纷纷停下了杀招、甩刀收鞘,其中几个还低头注视着倒在脚边的对手。

眼睁睁看着同伴被斩杀,安定胸中灼起了激荡的愤怒和杀意。可他的冲动还没付诸行动,身体就已经被压制了,清光先一步用手臂的骨刺钳住他的肩膀、把腿脚也紧紧压在了自己身下,安定连半寸肢体都无法挪移。

“……别动!现在过去也晚了,我们绝对不能暴露!”

听到身后的蠢动,冲田总司也低声喝道,吓得安定乖乖伏低身体屏住呼吸,而那帮付丧神还留在原处,似乎正在争论前进的方向。是匿身跟上去,还是就此返回?安定和清光看向冲田总司,等他做出指示,就在这时、有种不合时宜的异响兀自荡在街巷里。

砰咚、砰咚——像心跳也像鼓点。被这声音吸引,所有人一齐看向巷口的血泊。

——那是何等匪夷所思的画面。地上奄奄一息的队士忽然发出痛苦的嘶叫,在他们还没咽气的躯体上,骤然隆起一块块还在鼓动的肉瘤,当中似乎有东西在随着心跳声不断蠕动、愈发膨大。

那帮付丧神立刻后退几步、围成一圈,警惕地手抚刀柄,远远看着这超出意料的事态。

安定这下终于得以看清他们的模样——有两个家伙映在眼中尤为刺眼,那是两个少年身形的付丧神,一个身披浅葱素白、一个身着黑衣红甲,他们个头一样高、站在一起像一盏相反又相似的镜面,秀丽的侧影如烙印般剜进安定的眼睛。他觉得那两张脸孔看起来有点熟悉。

没等安定有空隙思考,空气中就响起了皮肉破裂的湿濡声。巷子口骤然布满红光,队士们翻滚扭动着身体,口中发出鬼怪般的嚎叫,粗硕的骨刺挤出脊椎、附肢从肉瘤里迸裂而出,张牙舞爪地浮在半空。

随后、当原本的人类身体彻底面目全非,他们——曾经的甲阳镇抚队成员们,竟然重新从血泊里站了起来,那些可怖的致命伤全部消失了,被骨刺缠绕的肢体变得异常发达,幽幽的光芒从一双双浑浊的瞳仁里冒出,那样子……和修正者麾下的溯行军们一模一样。

为什么?会不会是哪里搞错了?这些人昨天还和冲田君打过招呼,是他们朝夕相处的、人类的同伴……为什么会这样?!

安定和清光愕然了。他们听见了冲田总司惊诧而急促的鼻息。

又一发山炮从甲府城下袭来,在仅距数米的地方炸开,灰土与火药漫天溅射,一缕缕瘴气从四面八方包围了街巷,笼罩在完全异化的游击队周身。时之政府的付丧神们重新摆好了阵型。

“这群家伙……顶替了甲阳镇抚队呢。”

震耳欲聋的炮声中,有个少年声音愤然地如此叹道。随后、六弯染上猩红的月牙只一闪,巷中又遍布了蛛网似的刀影,两方非人者之间真正的厮杀、开始了。


——To be continued——


※杂谈时间

心心念念(?)的甲府城冲田组部分终于来了!埋了很多我自认为酸爽又带劲儿的小细节,有没有吃出熟悉的玻璃糖的味道

是谁第二章直接爆字到了1w3,哦原来还是我

 

 

 

 

 

 

 

 

尽情欺负敌侧的清光安定,好开心哦……边写脸上边露出了恶趣味的微笑(。)写着写着就觉得甲府城里这么努力的大家真的好棒,本丸才是大坏蛋吧!!!x

最后还是惯例的,如果大家觉得还算好看,欢迎随手点个赞和推荐,评论大欢迎!大家的支持是我的动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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